燕太子丹事先以重金買通了秦王政寵臣蒙嘉,中庶子蒙嘉雖然官位不高,但亦為名將蒙驁之後,所以和蒙武兒子蒙毅常侍在秦王政左右,非常受到寵愛。他向秦王政說:
“燕王實在是震懾於大王的神威,所以不敢以軍事和大王對抗,因而請求臣服,比照諸侯之位,獻納朝貢如同秦的郡縣,只要能奉守先王的宗廟就心滿意足了。但不敢自己來說,所以斬了樊於期的頭,連同督亢地圖,特派使節團送來。”
秦王政本來已等得不耐煩,聽到燕使節團已到,當然大為高興,於是要太史擇定吉日,以最隆重的九賓儀式,會同各國駐秦使節和文武大臣,在咸陽宮接見燕國使節。而且命燕使節團帶著奇珍異寶貢品,匣裝的樊於期頭顱和督亢地圖繞行咸陽一週,再進朝殿。
荊軻捧著裝樊於期頭顱的匣盒走在最前面,因為經過藥水的泡製,頭顱五官清晰,鬚髮完整,兩眼橫睜,似乎死得並不甘心。
秦舞陽則雙手捧羊皮卷地圖,亦步亦趨地跟在荊軻身後走。
他們都未曾見過如此大的排場,數千名虎賁軍由午朝門一直排到朝殿門口,個個精神抖擻,盔鮮甲明,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全像木雕泥塑的一樣。
殿門到陛下還有一大段距離,陛階兩邊站著文武百官和各國使節,殿前階下則是戟戰武士和佩劍郎中。
上千人在朝殿卻一片肅穆,連咳嗽的聲音都聽不見。陛階上殿中,端坐著年輕英俊,顧盼不可一世的秦王政,他微笑著等待荊軻和秦舞陽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陛階。
荊軻彷彿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十三歲就殺人、沒有人敢正視他目光的秦舞陽,這時卻心虛起來。他雙手發抖,似乎捧不起那堆沉重的羊皮卷;兩腿發軟,好像承受不其他高大身體的重量;臉色泛白,有點會隨時暈倒的模樣。
看到他這副樣子,殿下群臣和各國使節都暗暗奇怪起來,但是沒有人敢出聲發問。
等他好不容易一步一發軟地捱到了陛階前,秦王政也注意到了,他關切地問荊軻說:
“你那位副使怎樣了?是否突然生病,怎麼會全身打顫?”
荊軻笑著回頭看了秦舞陽一眼,上前行禮說:
“北蕃邊遠地區的鄉下人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如今突然看到大王如此森嚴壯偉的的場面,所以嚇壞了,還期大王不要見怪,以好完成今天的獻圖儀式。”
秦王政注視了一下荊軻,心中暗自一凜,這個使臣的眼神看似平和,其中卻蘊藏一股殺氣。當然,這是他的宮殿,警衛人員以千計,他還擔心些什麼!於是他微笑著對荊軻說:
“你將秦舞陽帶的地圖拿上來。樊於期的首級交廷尉驗收發落。”
其實,秦王政很想親自看看這名叛將的頭顱,他恨死了他,他對他不惡,真想不到他膽敢留書罵他,他恨所有膽敢叛逆他的人。但是遠遠看到樊於期首級猙獰的樣子,他決定不看為妙,省得夜裡又做惡夢。
荊軻雙手捧著地圖走上陛階進入殿上,跪在秦王席案前將圖呈上。
秦王政一一開啟羊皮卷地圖細看,翻到最後一卷時,徐夫人匕首出現了,秦王還未來得及驚問,荊軻已右手搶著匕首,左手抓住了秦王政衣袖。陛下群臣及殿上近侍全都慌了手腳。
依秦制,殿上群臣不得攜帶兵器,殿下執兵器的郎中和武士,未奉秦王政親自下令不得上殿。如此一來,殿下群臣莫不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殿上近侍則膽小的走避,膽大的徒手上來搏鬥。
秦王政用力一扯,撕破了衣袖,擺脫了荊軻抓他的左手。他慌忙間拔劍,但劍身長期尺,高到腋下,怎麼拔手都不夠長,劍拔不出來。
原來一般人佩劍是為了防身,但到了士大夫和大臣甚至王侯的佩劍,則成為象徵身份的裝飾,劍鞘鑲的珠玉越名貴,劍身越長,象徵地位越高。秦王政志在天下,劍身比所有各國國君的都要長大。
近侍中有膽大上來護主的,全給荊軻一刀一個,見血立即抽搐而死,倒在殿上,就此沒有人再敢上來。
秦王只顧繞著大殿銅柱逃跑躲避,一直忘了召郎中上殿。幸虧殿上的御醫夏無且帶著一個皮革藥囊,他不顧死活,在秦王最危急的時候,用藥囊擋住荊軻的追擊,讓秦王政逃開喘一口氣。
三個人就這樣在大殿中玩起捉迷藏來,一個執著匕首追,一個拖著拔不出的長劍逃,另一個揮動藥囊上前阻擋一陣。
這時候,群臣中有頭腦清醒的開始大叫:
“王將劍背到背上!王將劍轉到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