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匾額,上寫著“一門三忠烈”的大字卻看得很清楚,慚愧的是,匾額上的署名還是嬴政他自己。
當然,這匾額的字不是他的親筆,每年發出多少塊這類匾額他也不知道,但必須有特別事蹟和奇功才能得到這種匾額,這是法令明定的。
這是秦國民眾心目中的殊榮——能得到大王“親筆”題字讚揚的御匾。但秦王政自己在心裡想:
“白髮人送黑髮人,連喪三子,為這塊匾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長子在武安君白起麾下任軍吏,戰死於長平之役,次子陣亡於攻韓之戰,最小的小犬死在十一年的攻鄴戰場上。”老人指著神案牆上掛著的一片看不清的東西又說:“那些都是我三個小犬在戰場上擄獲的紀念品,其中也有歷次戰爭中所得到的褒獎令和勳牌。”
老人一一指點,娓娓道出來歷,如數家珍,三個兒子用性命換來的這些東西,的確也算得上是家藏珍寶。
秦王政聽得內心激動不已,他暗示蒙武問老人需要什麼幫助,於是久在一旁沉默的蒙武說:
“老人家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需要?”老人似乎聽不懂他的問話,他偏著頭想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來:“也許我需要的是一個兒子!”
秦王政和蒙武聞言苦笑,卻聽到房間裡的啜泣聲變成嚎啕大哭,另一個較年輕的女人聲音在細聲安慰。
老人緊皺著眉頭說:
“那是老朽的老婆,自長平之戰喪去長子後,二十多年哭到現在,每晚都哭,眼睛都哭瞎了。剛才收拾飯桌的是次媳,那兩個半大小子就是她生的,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五歲,十五歲,嗯,明年就要參加材官訓練,再過兩年又可以送上戰場了。”
秦王政和蒙武聽不出他話中的含意,不敢插嘴。
“我真的需要一個兒子!”老人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像是跟誰在生氣:“我老了,身體也不怎麼好,老婆眼睛瞎了,什麼都不能做,田裡屋裡,內內外外,全靠媳婦一個人在支撐。”
“老人家,您兩個孫子都快大了,您會享得到晚福的。”秦王政婉言安慰。
“孫子?晚福?”老人慾哭無淚地笑了:“早些年莊裡的人哪個不說我有福氣,妻子賢慧,兒子一個比一個俊俏能幹,最要緊的是個個孝順。現在怎麼樣?”老人瞪大眼睛看著秦王政:孫子,我真希望他們不要長大,就這樣待在身邊,至少還可以幫家裡看牛砍柴,挑水打雜,一長大送上戰場就什麼都沒有了。“
“蒙武,我們要全盤解決後顧之憂的問題。”秦王政悄悄地說。
“是,我們是否要多給老人家點金子,以作安慰?”蒙武也悄聲問。
“我們需要根除整個問題!”秦王政搖搖頭。
老人一直在旁註意蒙武對秦王政說話時的恭敬神態。
“老人家,今晚打擾太多,該告辭了,”秦王政起立抱拳作揖:“改日再登門致謝。”
“不要客氣,招待不周,”老人又恢復了先前的謙和冷靜,他不斷來回端詳著秦王政和蒙武:“下次經過的時候進來坐坐。”
“我們會的。”秦王政懇切地說,他看著燈光下老人臉上的皺紋和滿頭白髮。
“次子和幼子不死,該和你們差不多大,”老人意猶未盡,有點依依不捨地說:“其實,在這個莊子裡,我們家不能算是最糟的,至少生活還過得去,有的人家只剩下一個年輕寡婦,上有年邁的公平,拖著四、五個幼小孩子,那才叫慘!”
“老人家,告辭了,”蒙武取出一錠大約二十兩的金子放在桌上:“這點小意思給兩位小哥買點糕餅吃。”
老人先當是銅錢,不經意地說:
“說好不要給錢的。”老人拿起金子要塞還蒙武,這時才發現不是銅錢,他臉色突變地對秦王政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咸陽本地人。”蒙武笑著說,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哦,對你我真的很面熟,尤其是你的鼻子和突出的胸部,真的和他很像!”
“老人家說小的像誰?你的幼子?”秦王政有點緊張,拆穿了身份,麻煩可大了。
“不,像主上,但主上怎麼可能到這裡來!”老人搔搔頭。
“是啊,主上怎麼會來這裡?”蒙武笑著打混。
“小的真像嬴政嗎?”秦王政笑著問。
“老朽只遠遠的看過主上一次,也就是受領這塊匾的那次。”
“你恨嬴政?”秦王政再也忍不住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