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果然聰明過人,”這是平日趙高教胡亥功課時的口頭語,現在又順口溜出來:“只要公子肯為,臣自然會將一切安排妥善。”
這是趙高首次向胡亥稱臣,他儼然已將胡亥看成是二世皇帝。
當晚深夜,胡亥將李斯召進行宮,秘密告訴他始皇的死訊,並帶他到寢內悼拜始皇的遺體。
李斯先瞻仰了一會始皇遺容,隨即跪伏在地,還怕驚動宮內其他的人,不敢放聲大哭,只能飲泣吞聲,喃喃有如自語地說:
“李斯本只是上蔡閭巷一布衣,幸得陛下知遇,得以位極人臣,官為丞相,爵至通侯,子孫皆至尊位重祿,本想盡一己之忠,多為陛下效犬馬之勞,不想天下假年,哀哉!”
李斯是何等聰明人,他到達宮內,看不到一點始皇駕崩的跡象,明白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他哭的話也是說給趙高聽的,意思是告訴趙高,凡事都得經過他丞相這一關。
胡亥以孝子身份在一旁答禮。
悼拜完畢,趙高單獨將李斯迎入密室,兩人坐定後,李斯先開口發問:
“中車府令是否知道胡亥公子如何替主上發喪,是先將喪訊送咸陽,還是在此立即公告天下?”
趙高詭秘地笑著,從袖口中取出始皇賜扶蘇的玉璽和書信說:
“這是主上賜扶蘇公子的東西。”
李斯檢視了璽書以後,寬慰地笑著說:
“主上雖然一時猝崩,未來得及書完全信,也未明言出立扶蘇公子為太子,但他未賜書給任何公子,而只要他命喪咸陽,並將玉璽遺賜給他,要他繼位的意思很明顯,尤其他身為長子,更是名正言順。”
趙高仍然坐在他常坐的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處,就像藏在洞內的毒蛇,你捉摸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他卻能看清你的任何動靜。
李斯雖然自認為足智多謀,在別人眼中也是個詭計多端的老狐狸,可是他見到趙高,心中總是帶著三分恐懼。
趙高未說話,先做他慣有的鷺鷥笑,然後才說:
“丞相所言有理,而且丞相也是一向主張立扶蘇的,可說是宿願得償。”
“……”在未弄清趙高的真正用意前,李斯不敢隨意答話。
“但是,”果然趙高並沒有等他回話,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丞相要弄清楚一件事,扶蘇繼位對丞相併沒有好處。”
“李斯承蒙主上恩遇,以一布衣不次拔擢,得到今天的地位,當然應貫徹主上的遺志,輔佐扶蘇公子,”李斯堅決地回答:“有否好處就在所不計了!”
趙高先是嘻嘻一陣鷺鷥長笑,然後又冷哼了幾聲,他壓低聲音說道:
“只怕是你個人單方面想得好,扶蘇公子繼位,還輪得到李丞相你輔佐嗎?”
“此話怎講?”李斯驚問。
“我承認,主上二十多個公子中,以扶蘇最為傑出,剛毅而又仁厚,能得民心,尤其這幾年監蒙恬軍,無論在軍政各方面的表現,都受到朝中大臣稱讚和北邊父老的好評。修築長城這樣煩難的苦役,幸虧他調配得宜,撫慰有加,總算沒有鬧出像驪山那次服役者叛逃的事件。但是,丞相,你可想到與我們私人之間的利害關係?”
趙高一邊侃侃而論,一邊注意觀察李斯的臉色。他見到李斯一時神情數變,明白他的話已打動了李斯的心,因此他暫停說話,等待剛才一番話在李斯心中發酵。
果然,李斯沉默不語良久,最後才掙扎著說出:
“以古今歷史來看,凡是廢長立幼,違逆天命的,最後都會弄得國破家亡,社稷不安,李斯還是人,不敢做這種逆天又逆主上的大逆不道之事!”
“唉!”趙高嘆了一口氣說:“丞相怎麼這樣不通權變?說實在的,胡亥公子這個人也不壞啊!趙高教了他這麼多年,對他可說完全瞭解。雖然他不善言辭,但仁慈篤厚,輕財重士,乃是其他公子所比不上的,何況他是皇后遺留的獨子,也是主上生前最疼愛的兒子,丞相明白嗎?主上所以遲遲不肯立太子,就是想等他學有所成,有所作為表現!”
“這點我承認,也明白。”李斯點頭說。
“這還有什麼話說?扶蘇立,你我將來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尤其是扶蘇早就討厭我們兩個人,說我們一個是毒蛇,一個是狐狸,只會合起來狼狽為奸逢君之惡,只要他能登上皇帝之位,首先要開刀的就是我們兩個!”
“扶蘇公子這樣說過嗎?”李斯半信半疑地問。
“丞相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總之扶蘇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