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拎著沉重的行李箱來到四合院外。計程車司機幫他們把行李放入後備箱,白浪鑽進車子,林婉瞟了瞟居住多年的小平房,也鑽了進去。司機熟練地踩下油門,駕車駛出衚衕,穿過東直門,奔向三元橋,沿機場路疾馳而去,四十分鐘後就到了首都機場。
國際候機廳熙熙攘攘,不少外國人和中國人在排隊等候著辦理出境手續。人群中,有些年輕男女大約也是出國留學的,個個神采飛揚,對異國他鄉充滿了無限憧憬。送行的人們則以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
白浪和林婉在人少的地方停頓了一下。
林婉說:“我本想走之前去看看章若平,跟他告別一下,可他去江西講學了。等他回到北京,你替我去看望他。”
白浪點了點頭。他知道,林婉能出國完全是因為章若平舉薦。本來電子研究所是安排章若平出國的,章教授謝絕了,說他已年過半百,過幾年就要退休了,美國他也去過,讓他花那麼多錢,再到國外玩一圈,意義不大,不如把機會讓給年輕人,他們更需要到國外見世面,長見識。章教授積極推薦林婉,說她是棵苗子,有培養前途,要多給她機會。所長考慮到章教授的聲望,採納了他的意見,改派林婉出國。於是,公派出國當訪問學者的機會才落到林婉頭上。為此所裡很多年輕人嫉妒得眼睛發紅。白浪去過電子研究所,與章若平也認識,只是接觸、瞭解不多。但從這件事,他感到章教授值得敬佩,所以一再提醒林婉,要向章教授表示謝意。誰知暑期一到,章若平就到外地講學去了,根本沒給她道謝的機會。
林婉又說:“還有我那個同學,李維思,我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他總也不在。我跟他好久沒聯絡了,他還不知道我出國了呢。你給他打個電話,想辦法找到他,通報一下。”
白浪又點點頭:“還有誰要通知?”
“別的就算了,”林婉臉色又變得很白,說話也透出一絲疲憊,“等我到了美國,安頓下來,再給他們寫信吧。”
停機坪上有幾架飛機,有的在滑行,有的在作起飛準備。行李車、加油車、配餐車,來回穿梭,一派忙碌。片刻,廣播裡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前往洛杉磯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班機很快就要起飛了……”候機大廳頓時騷動起來,出境的旅客紛紛往海關檢查口湧去。白浪和林婉推著行李,也向海關檢查口移動。走到關口,白浪叮嚀一句:“婉婉,多保重。”關口人如潮湧,一卷入人流,林婉便身不由己,加上行李又多,根本騰不出手與他揮別,只是匆匆回了一下頭,滿目悵惘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就被人群擁到通道里去了。
白浪立在大廳,望著妻子在人群中消失,心裡空蕩蕩的。徘徊半晌,覺得不可能再望見林婉了,這才買了一張票,坐民航班車返回城裡。
2
回到市區已近中午,白浪沒有去部裡上班,也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中國美術館附近,找了個公共電話,撥通了部機關打字室的號碼。
話筒裡傳來一個清麗的聲音:“你好,打字室。”白浪鼓足一口氣:“請找蘇小婭。”對方說:“我就是。”白浪說:“小婭,我是白浪。你這會有空嗎?我想同你商量點事。”蘇小婭似乎很意外,警覺地問:“什麼事?說吧。”那語氣有些冷漠,好像防備著什麼。白浪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急切了:“電話裡三言兩語說不清,也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說。你能出來一下嗎?我在美術館門口等你。”蘇小婭遲疑片刻,勉強道:“好吧。”
白浪掛下電話,從口袋裡掏出兩毛錢,交給看守電話的老太太,然後就在美術館門口遊弋。美術館離部機關不遠,地處鬧市,卻鬧中取靜。那古香古色的大樓,莊重典雅,透出藝術的靈氣,據說是五十年代北京十大建築之一。白浪最早來美術館,是頂頭上司高望遠帶他來的。剛到宣傳處時,有一天中午沒事,高處長說,我們去美術館轉轉吧。白浪這才知道美術館一年到頭都舉辦各種美術展覽。他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有時上班沒事,也偷偷溜出來到這裡看展覽。
第一章 愛人要去遠(3)
等了大約五分鐘,十字路口那邊有個年輕秀麗的女子款款走來。她穿著淺綠色連衣裙,在炎炎夏日裡,飄蕩出一種清爽之感。白浪一眼認出,那正是蘇小婭。
白浪認識蘇小婭已經整四年了。
1984年8月,他大學畢業從福建來到北京,分配在部機關宣傳處。 上班不久,處裡有個老大姐便熱心地問他對上象沒有,他說還沒對上,老大姐便喜滋滋地說,也該張羅了,我幫你對。白浪以為她是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