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棟哥知道他的愛妹此時正在一個人的疼痛裡,藉助一件黑色羽絨服的熱力在冬夜的馬路上悽然凋零,如一片風中飄搖的落葉,在離與非離之間作著生命的垂死掙扎,那麼棟哥會有怎樣一種錐心的疼痛。
我一直是棟哥不變的心思,大姐和二姐早已出嫁,無論如何她們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只有我獨來獨往,固執地堅守著自身的孤傲。
我沒有心中的白馬王子,只有棟哥才是我未來理想愛人的模子,我沒有想到,我會是棟哥生時未盡的心事,在他的身後,還會讓他如此地為我牽疚。
大街上空靈寂靜,三三兩兩的車輛瘋跑著來回川息,和時間進行著近距離的賽跑。活著的人,要金錢,要名譽,拼命般對自己的生命進行無靜止地索取,生怕沒有完全透支自己的精力。然而,死去的人除了一個粉碎的肉身,他還能夠得到什麼。
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在婚姻十幾年的過渡搖擺中,我一直沒有找到家的溫暖感覺,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哪裡才能容身我的存在,容身我的清貧和我的一無所有。我飄蕩的靈魂自始至終找不到棲息的場所,我很累,黑夜裡我一個人繼續往前走,我看不到自己,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四季風裡的那個我。
茫然中,我是海里的一葉舟,我有了一種震盪飄零的感覺。
妞,回家吧。黑夜中我對自己說。
然而,我又驚悸回到那個老房子裡去,我怕面對影片鏡頭裡的內容。我無法說服自己屈從,也許那枚裸戒在婚姻的開始就預言了這段婚姻的結束。
夜的燈光清冷而落寞,如我不盡的女人心思。我看到一家“浪跡天涯”的網咖在寒風中挺著自己的門楣矗立,格外惹眼,我裹著一襲冷風衝了進去,在一個離人群很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寂靜的角落,在皮椅上倦縮著的一個個年輕的背影上,我看到了自己明天的影子。
(七十六)
開啟電腦,我的大腦持續在一片可怕的空白之中,思維沒有了,感覺也遲鈍了,面對網咖裡那麼多有形的影子,我竟然有一種找不到北的感覺。
我失神地盯視著電腦上曾經熟悉的畫面,努力讓自己雜亂的心緒安定下來。我給空白文件設定了一些標題和內容,開始在裡面敲打雜亂無章的心思,黎明初露的時候,睏乏的我伸直了僵硬的懶腰,朝那個遠遠的我的家沉重地走去。
回到家,老公還在網上,影片仍然連結在多人語音聊天室裡,我看到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恣意放肆的訕笑,他們正在相互展示自己肉身的原始激情裡發狂發癲。
關於人的概念,在這個時候已經與物的概念混淆不清了,當我滿目觸及的是這樣一種生活場景,面對的也是這樣一種黑白顛倒的生活內容在,理性與非理性之間,心性在極度扭曲中煎熬煅燒,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也許只能是默然地走開。
成也網路,敗也網路,我和老公的婚姻最終落水於網路。當我最後望一眼那個曾經的我的家時,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一個女人,把她青春最為亮麗的色彩給了一個男人,連帶著這個女人對於生的所有夢想,然而若干年後,這個女人發現那個男人並沒有給她帶來她夢中期翼的希望。我真的不知道,生在生的疼痛中會有多少悲哀,死在死的絕塵中會有多少無望。
淨身出門後,我買了當天的飛機票直飛北京,用買斷工齡剩下的兩萬元跑了個天南地北。從小到大,我一直有走遍天下的願望,對於大自然中的人文地理有一種迫切親近的衝動和慾望,受制於婚後生活的窘迫,我甚至連首都北京也沒有去過。
站在天安門前,走過毛主席紀念堂,穿過北海,我的心境豁然開朗。生已經作為生的一種手段,將一切疼痛變身為我的過往,和自然的親近貼切中,我終於知道,我來自於自然,必將回歸於自然。
我一直是一個節儉的女人,在貧瘠的我的今生裡,在我手上流走的人民幣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當我從桂林直奔南京我的家鄉,我手裡還有剩下的最後一萬元,作為今後一個人生活的繼續,我把它全部放進了工商銀行裡。
瞞著父母,我買了一輛三輪車,開始我的流浪人生。白天我穿街走巷叫賣文胸化妝品,晚上到網咖繼續我文字的意淫。在給平媒寫稿的過程中,我發現我的文字是一個非常好銷的易賣品。
妞,繼續。拿到源源不斷的稿費時我會對自己說。
我愛金錢,但不是倫為金錢的奴隸。在我所有的成人意識裡,自主勞動的收穫和報酬一直被認為是一種自尊自愛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