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我一直是一個本色的女人,在美麗的年齡並不擁有美麗。貧窮一直如掃帚星般地追隨著我,覆蓋著我整個疼痛的心靈,使我無法在需要安寧的時候始終保持心緒的穩定。
當年老公堅持花費婚後家裡僅有的積蓄,從南京珠江路電子一條街上搬來奔騰386電腦,讓清貧重新出現在家庭財政赤字裡,不能不說是一種盲目的衝動和任性。原以為電腦的存在會改變我們的生存質地和內容,在我不斷敲擊鍵盤的文字所換來的豐裕稿酬中,給我們共同的兒子聚積出一筆未來強大的再生活資本,令人措手不及的是,這樣的願望不久就被粉碎得一敗塗地。
那段日子,我所在的企業已經在市場經濟中露出頹敗的端倪,老總隨時做著抽身逃離的精神和物質的雙重準備。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公企中,老總無須對他的下屬員工承擔企業破產後的一切社會性後續工作。在企業面臨生死存亡的最後緊要關頭,不擇手段地撈盡企業這口破鍋裡的最後一滴油,成為一種類似再生障礙性貧血頑症的痼疾。
當公企的最後一滴油終於流盡淌幹,我拿著被殘忍瓜分後到手的三萬八千元,開始了自己在社會上的漂流歲月。我一邊在社會救助機構領取每月二百八十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金,一邊在電腦的鍵盤上敲擊出激情靈動的文字,在無選擇性地參加各類形式的報紙雜誌徵文賽中,或者杜撰,或者虛構,或者挖空心思地憑空想象,寫出驚天動地泣鬼神的美麗篇章,換取紙媒的金錢無數和銅臭兩兩。
我喜歡這樣一種寧靜致遠的生活,有一種專屬於自己靈魂的隨意、任性和安定,在沒有人間紛雜的個人空間領域裡,翩翩然於自己時遠時近的思緒,在靈魂的介面上,自由蹦級行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半年,老公軟磨硬泡用我買斷工齡的錢入了寬頻上了網,在QQ那個騰訊小酷娃的美麗誘惑中,我和老公共用一個號聊天。在“憂傷的妹妹”這個網名下,我們用虛擬的十九歲年齡和所有自主追加的小男人煽情海聊。老公不會打字,也不敢隨意接受邀請和小男人語音聊天,生怕露出也是男人的狐狸尾巴,於是只能用幾個常用和比較熟悉的片語和小男人一個個聊過來聊過去,用虛擬小女人的極端煽情把小男人的胃口叼得高高的。
在網上,我不大喜歡聊天,只有在寫作鬱悶和思維相對枯竭的時候,才會利用聊天工具做一些心理上的過度和放鬆。我一直堅持和有一定社會經歷、一定生活經驗和一定社會成就感的人聊天,當我發現自己虛擬的年齡已經嚴重妨礙了接觸人的社會層面,我開始修改資料,將一切還原到真實的介面上來。
我希望有女人主動追加我為好友,對於女人,我一直有一種源於心性的真切關愛,我渴望知道關於女人所有的一切。然而,在不斷蜂擁而來的陌生男人的追加中,疲憊的我自始至終和那些男人沒有語言相通的任何感覺。我開始使用拒絕工具,將沒有感覺的男人堵在我心性的門外。
有一段時期,我的上一片空白,沒有“我的好友”任何資料顯示內容,老公也不再用女人的身份和男人聊天。老公開始來回穿梭在各大網站的公共聊天室裡,迷戀和成熟女人的聊天。
(六十八)
在公共聊天室瀰漫了虛擬雜亂之氣的氛圍中,老公沉溺於和那些陌生女人網上聊天的無限度專心致志裡,這種專心的程度給我帶來一種心尖上的疼痛,這種疼痛在非現實的層面上,對我所造成的傷害和來源於現實中的真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公開始頻繁使用影片這個連結工具,在透視陌生女人的同時,也將自己透視給不同的女人。由於不熟悉五筆字型和拼音打字,更多的時候老公依賴影片這個簡單而又快捷的工具,在與不斷轉換的女人語音影片聊天的過程中,老公付出了時間付出了真情。
我說不出這樣的感覺,在老公和那些陌生女人頻繁的影片交往中,我會有一種立即砸掉電腦的衝動。這種衝動很強烈,有時就是一枚隨時等待引燃爆破的炸彈,將我的忍耐逼迫到一種無法穿越的心理極限裡去,使我難以自持。
我經常會在一個人的天空下默然地問自己一顆蒼涼的心,是否在意老公,是否在意那些來自於不同城市不同環境不同角落裡的影片女人。這些不能用風流一詞來簡單形容的女人們,不約而同地聚集於一個老男人的虛擬安撫下,心安理得地尋求一種心理上的遠距離慰籍。
我不知道女人在一種虛擬的狀態下,和一個素昧平生的網路男人進行著所謂的心靈對話,究竟對自己的心效能夠有多少幫助。在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