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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燒得苦點。”因向縣官道:“子翁,我介紹你會個人。此人姓鐵,號補殘,與你頗有關係,那個案子上要倚賴他才好辦。”縣官道:“噯呀呀!鐵補翁在此地嗎?快請過來相會。”人瑞即招手大呼道:“老殘,請這邊來!”

老殘本與人瑞坐在一條凳上,因見縣宮來,踱過人叢裡,借看火為迴避。今聞招呼,遂走過來,與縣官作了個揖,彼此道些景慕的話頭。縣官有馬紮子,老殘與人瑞仍坐長凳子上。原來這齊河縣姓王,號子謹,也是江南人,與老殘同鄉。雖是個進士出身,倒不糊塗。

當下人瑞對王子謹道:“我想閣下齊東村一案,只有請補翁寫封信給宮保,須派白子壽來,方得昭雪;那個絕物也不敢過於倔強。我輩都是同官,不好得罪他的;補翁是方外人,無須忌諱。尊意以為何如?”子謹聽了,歡喜非常,說:“賈魏氏活該有救星了!好極,好極!”老殘聽得沒頭沒腦,答應又不是,不答應又不是,只好含糊唯諾。

當時火已全熄,縣官要扯二人到衙門去住。人瑞道:“上房既未燒著,我仍可以搬入去住,只是鐵公未免無家可歸了。”老殘道:“不妨,不妨!此時夜已深,不久便自天明。天明後,我自會上街置辦行李,毫不礙事。”縣官又苦苦的勸老殘到衙門裡去。老殘說:“我打攪黃兄是不妨的,請放心罷。”縣官又殷勤問:“燒些甚麼東西?未免大破財了。但是敝縣購辦得出的,自當稍盡綿薄。”老殘笑道:“布衾一方,竹筒一隻,布衫褲兩件,破書數本,鐵串鈴一枚,如此而已。”縣官笑道:“不確罷。”也就笑著。

正要告辭,只見地保同著差人,一條鐵索,鎖了一個人來,跪在地下,像雞子籤米似的,連連磕頭,嘴裡只叫:“大老爺天恩!大老爺天恩!”那地保跪一條腿在地下,喊道:“火就是這個老頭兒屋裡起的。請大老爺示:還是帶回衙門去審,還是在這裡審?”縣官便問道:“你姓甚麼?叫甚麼?那裡人?怎麼樣起的火?”只見那地下的人又連連磕頭,說道:“小的姓張,叫張二,是本城裡人,在這隔壁店裡做長工。因為昨兒從天明起來,忙到晚上二更多天,才稍為空閒一點,回到屋裡睡覺。誰知小衫褲汗溼透了,剛睡下來,冷得異樣,越冷越打戰戰,就睡不著了。小的看這屋裡放看好些粟秸,就抽了幾根,燒著烘一烘。又想起窗戶臺上有上房客人吃剩下的酒,賞小的吃的,就拿在火上煨熱了,喝了幾鍾。誰知道一天乏透的人,得了點暖氣,又有兩杯酒下了肚,糊裡塗糊,坐在那裡,就睡著了。剛睡著,一霎兒的工夫,就覺得鼻子裡煙嗆的難受,慌忙睜開眼來,身上棉襖已經燒著了一大塊,那粟秸打的壁子已通著了。趕忙出來找水來潑,那火已自出了屋頂,小的也沒有法子了。所招是實,求大老爺天恩!”縣官罵了一聲“渾蛋”說:“帶到衙門裡辦去罷!”說罷,立起身來,向黃、鐵二公告辭:又再三叮囑人瑞,務必設法玉成那一案,然後的匆匆去了。

那時火已熄盡,只冒白氣。人瑞看著黃升帶領眾人,又將物件搬入,依舊陳列起來。人瑞道:“屋子裡煙火氣太重,燒盒萬壽香來熏熏。”人瑞笑向老殘道:“鐵公,我看你還忙著回屋去不回呢?”老殘道:“都是被你一留再留的。倘若我在屋裡,不至於被他燒得這麼幹淨。”人瑞道,“咦!不言臊!要是讓你回去,只怕連你還燒死在裡頭呢!你不好好的謝我,反來埋怨我,真是不識好歹。”老殘道:“難道我是死人嗎?你不賠我,看我同你干休嗎!”

說著,只見門簾揭起,黃升領了一個戴大帽子的進來,對著老殘打了一個千兒,說:“敝上說給鐵大老爺請安。送了一副鋪蓋來,是敝上自己用的,醃臢點,請大老爺不要嫌棄,明天叫裁縫趕緊做新的送過來,今夜先將就點兒罷。又狐皮袍子馬褂一套,請大老爺隨便用罷。”老殘立起來道:“累你們貴上費心。行李暫且留在這裡,借用一兩天,等我自己買了,就繳還。衣裳我都已經穿在身上,並沒有燒掉,不勞貴上費心了。回去多多道謝。”那家人還不肯把衣服帶去。仍是黃人瑞說:“衣服,鐵老爺決不肯收的。你就說我說的,你帶回去罷。”家人又打了個千兒去了。

老殘道:“我的燒去也還罷了,總是你瞎倒亂,平白的把翠環的一卷行李也燒在裡頭,你說冤不冤呢?”黃人瑞道:“那才更不要緊呢!我說他那鋪蓋總共值不到十兩銀子,明日賞他十五兩銀子,他媽要喜歡的受不得呢。”翠環道:“可不是呢,大約就是我這個倒黴的人,一卷鋪蓋害了鐵爺許多好東西都毀掉了。”老殘道:“物件到沒有值錢的,只可惜我兩部宋板書,是有錢沒處買的,未免可惜。然也是天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