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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四買了一方豬肉、一付蹄肚、兩隻燒雞、一盤紅棗,又是一瓶黃酒,著他老婆來看哥兒。見了月娘,抱頭哭了一回,好不親熱,才說起他如今在張二官人家,進了當鋪。“就是到了別家,也忘不了你老人家和老爹的恩。”月娘道:“誰似你看常,還來看我。看就勾了,又費錢買東西。”又說:“在薛姑子菴舍了珠子,如今我吃了長齋,這孩子也怪,從生下來四五歲,天戒的一點葷也不吃。這些東西,就留著你和大妗子吃了去。”說著,老馮進來,看著賚四嫂買了禮來,都說他兩口是好人。就和小玉上廚,先篩了酒一磁壺,把雞切了,擺在大妗子、賚四嫂面前,才去煮肉。

月娘笑道:“又沒個傢伙,一把壺還是拾的屋擴子裡的,這幾日才買了個盆洗臉。”說著,叫孝哥:“來給你賚四嫂作揖!”

就捧了一碗棗子,孝哥接著吃了。到了天晚,賚四嫂回去,月娘送出門來,囑咐了又囑咐:“你兩口常常來看看這孩子,也是你的情。”

卻說玳安夫婦二人極知好歹,小玉每夜跟著月娘給孝哥梳頭做鞋,不多出去,玳安沒有事,就在破門樓底下開了個糧食鋪,每日也掙二三升米送進來吃。不覺冬盡春來,到了三月清明,月娘買紙和孝哥上墳回來,方才到家,玳安聽的人說,賊偷了西門老爹家好少東西,二爺起了贓來了。玳安趕上問道,才知是來安串同張小橋的事,忙忙走進來和月娘說:“咱的東西有了,原來如此如此。”和月娘述了一遍。又說:“咱該遞個領子去領贓去,不論怎麼,咱也得一半,強似沒了。如今代捕的吳典史又是咱家舊人,看俺爹的舊恩,都領了來也是有的。他那官是那裡的?那年按院爺來咱家吃酒,席上講著,才準他考滿換了貫籍,部裡的文書,還是我上京去託蔡閣老家翟大爺部裡領的憑,難道他就忘了?”說著,歡歡喜喜的,月娘道:“失過的財帛,知道人心怎麼樣?領出少一半來也罷,沒的張揚的人知道甚麼金子銀子的,到還惹出事來。”一言未盡,只見二門口一個人,探探頭又出去了。玳安出來問道,那人取出一張紙票,硃筆點著,原來是吳氏、玳安的名字,唬了一驚,問道:“甚麼事?”那差人說:“那裡知道?只見後堂傳出票來,立等見去。只怕是叫恁領贓。”一句話投著玳安心事,往家飛跑,和月娘說去了。月娘道:“就領贓,也不消我出官。寡婦人家,有名無實,漢子做了一場官。我不去,你自家去回罷。”那差人那裡肯依,只在門前炒。住了一回,就炒進院子來,道:“玳安,你這奴才,還倚著你家主子大模大樣的,還是在提刑所做千戶哩!”說不及,拿出繩來把玳安拴了。月娘無奈何,只得眼含雙淚,面帶愁容,換上了箇舊包頭、青布褂、藍絹裙,隨著公差往縣前來。見他口裡胡罵,只得取出一千銅錢折個酒飯。那差人摜在地下,那裡肯受!還要拴鎖月娘,眾人勸著罷了。

月娘使老馮、吳大妗子看著孝哥,小玉攙扶著走到縣前,只見三街兩巷都道西門慶家老婆出來打官司,多少看的。

吳典史聽說到了,即便打點升堂。忙叫玳安上去問這失盜緣由,玳安只得從先說起:“來安引著張小橋做賊,小的全不知道一字。”吳典史大怒道:“你這奴才,與來安、張小橋一同上盜,後來將物瓜分了,與吳氏有奸,才不敢報盜,不打如何肯招!”喝叫著實打。先重責了二十大板,又問他的姦情,玳安哭著道:“小的怎麼敢。就打死小的,也沒處說。”

吳典史要他招承,奸詐月娘的銀子,就叫夾起,又是一夾二十敲。那玳安小廝從小沒受官刑,夾的極了,口裡胡說道:“我招!我招!”住了敲,又沒了口詞了。一邊夾著,就叫月娘上去。月娘在臺下跪著,嚇的亂戰,已是糊塗了,上堂去跪下,全說不出活來。吳典史問道:“滿縣裡都知你與玳安有奸,既然失盜,因何不報宮?無私也有弊了。快快實說,我不難為你!”月娘原是正直的人,只道是問賊的事,見他一口咬住只說有奸,不覺一片烈性如火一般,指著吳典恩道:“你就做官罷,我也還認的你!我一個清門淨戶人家,就不值錢——養著家人?又沒人告俺,你捏作出這話來要詐我的銀子,有甚麼證見?平白的要屈打成招,也要天理!”吳典恩大怒,可憐把月娘一拶二十敲,拶的堂上亂叫亂滾,如何招承的來!吳典史無奈何,只得寄倉另審,把玳安也送下監裡。這裡才使人上倉裡問月娘要銀子講價錢。這貪官的手段如此利害,險不嘆殺了清河縣裡的平民,暢快殺那有冤仇的光棍。不知將來作何結果,這是:遺金反累貞良婦,餘禍還歸積惡家。

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夢金磚富翁得子 賜銀瓶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