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來說好話,我也沒奈何了,甚麼大財大禮,指望來光彩我,看個好日子,買幾匹布來,把他兩口兒成了家,在這門口開個鞋鋪,我娘女管著做鞋,他就管上底。到是好笑,這樣一個女兒,招了個皮匠,也省了去求人。——他先銷了這張狀,進來不遲。”說畢,張都監娘子謝了又謝,回去過了二日,劉瘸子寫張和息狀子,勾消了了官司。把個宅基賣了,他卻買了一抬禮——四個布絹、簪環首帕,也費有十兩銀子。進來見丈母同張都監娘子,磕了兩個頭。看定十一月初三日成婚,招贅進門。那金桂姐大病方好,看著劉瘸子滿眼落淚。正是:好馬卻駝痴漢,拙夫偏遇佳人。世上多少不相配的事,說好苦命:今年春比去年春,北阮翻成南阮貧。
淡色桃花偏遇雨,苦心梅子不成仁。
紅納拭淚香猶剩,錦字裁書夢未真。
書夢未真。
自是名芳無主賞,隨風片片付溝茵。
金桂姐雖是女身未破,從與梅玉二人晝夜演習淫慾,插花弄蕊,久已知趣。又兩經鬼魅採取元精,把那男女的樂處比久慣的還深一層。
到了十一月初三日,劉瘸子上浴堂裡沐浴了,穿了一套新布衣服,請過張都監娘子來,與金桂上頭,完房。草草的治買了一付新被褥,添上些花粉首飾,隨身衣服只做得一個紅綢衫兒。那日都監娘子看著上了頭裙,修臉提眉,送進房來,和劉朝坐著,也斟了一杯合巹酒。桂姐滿眼是淚,哭不出聲來,也不肯接。瘸子取了,一口吃荊留張都監娘子,也不好住下,拜了兩拜回去了。
卻說這金桂姐,平日想起丈夫來常是眼裡出火,一似妖精見了唐三藏,恨不得一口嚥下肚去。今日見了劉瘸子,好似木偶人得了道的一般。那瘸子見桂姐回臉朝裡,全不看他,他卻自己取了一壺燒酒,將兩碟鹹菜一頓吃幹,弄得醉醺醺的,要做新郎。這兩條瘸腿,要步步巫山神女行雲的路,上上那銀漢牛郎渡鵲橋。將一條白布褲子脫了,一口吹滅燈,才跳了兩跳,趴上床去。被金桂推了一交仰巴踏,好一似癩蛤蟆吃蒼蠅——前合後仰,通趴不起來;掙扎了半日,起來向金桂肩上一摟,叫道:“姐姐睡了罷!”被桂姐劈臉又是一個巴掌,連身一推,好一似瘸整趴深缸——把頭伸一伸,通上不來;滾過身子向金桂又一摟,被桂姐連脖子又是兩拳,好一似熱鍋的白賭——把腰拳在一堆,再動不得了。只這三推三摟,瘸子的身子稀軟的。 金桂姐又惱又笑,道:“可不 苛慘煞人罷了。”心裡恨著,卻使手去抹他那腰間的物,原來是有名無實的半瓶醋,二尾子,縮的好似一個蠶蛹兒模樣,整嘴兒骨頭著。原來瘸子摟了摟桂姐三摟,又被推打不過,不得上手,早已津津淫液傾囊出,汩汩元陽見面投。這叫作是見面禮——不曾進門,先投了一個領謝的帖子進去了;又叫作是隔牆醉一—不曾吃酒,但見了望竿就醉倒了。原來劉瘸子是經金兵砍傷了腿胯,把腎囊縮了,只一個卵子,又常腫的光光的,行不的人道。又見桂姐生的美貌,樓了—把,即時走洩,算完了一場洞房花燭了,豈不省了多少邪態。金桂見此光景,只得自己脫衣而睡。劉瘸情知內外本錢俱空,不來惹事,自己睡的鼾鼾打起瞌睡來,一頭倒下,通不似人,兩條瘸腿伸開。金桂起身細看一看,但見:身腰短促,好似八九歲嬰孩,腎縮卵枯,又像七八旬老叟。垂囊如敗棗經霜,裹頂似殭蠶在繭。土作泥人成體相,傀儡學舞少提樑。
睡到半夜裡,金桂姐想了想道:“如今這廝已是辭不得他,只好留著做個死樁,正好隨便尋個得意人來,做些風流事兒,料這瘸子也捉不得奸,也管不得我。”尋思已定,到了天明,劉瘸子起身謝了丈母,自己門首收拾一間門面,開個皮匠鋪,也買了幾雙舊鞋在門首做幌子。桂姐戴上髻,也就常來簾子前看街上的人。瘸子那敢問他一聲,還恨不得找個好漢子奉承他。一口話不來就罵個死,又是待武大郎的舊樣了。
到了迎春時節,三教堂因今年科舉大場,招了許多秀才在此會課讀書,河南八府生員, 那沒有盤費的貧生,多,多 有來三教堂做公所的。時常在金桂姐門首經過,也有來他家裡縫鞋補靴的。金桂在簾子裡也看上了三五個年少的書生、風流的秀士。自己的住房卻與那書極相接,只隔了一塊太湖石上的老梅枝,探過一半來在這院子裡。這秀才們手裡拿著本書,探頭探腦的。金桂姐也半遮半掩,人不看他,他又要看人,哄的人看他,卻口裡胡罵——大凡淫婦多是如此。
那時有一秀才,姓潘名芳,字子安,生的風流典雅,慣走青樓,搬了一個表子劉素素在三教堂書樓上宿,時常開放樓窗看著這院子裡。見金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