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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說這雪澗禪師,系古佛化身,普遍大千世界,為大事固緣,在泰山後石屋修行,假名雪澗,超度宋朝未劫眾生,接引阿羅漢了空成道。先在清河縣觀音堂行腳施茶,後來孝哥遇難出家,改名了空,又住錫在王杏庵善士村昆盧庵裡,一住三年。了空因遇了家人玳安,報信母親月娘在淮安府,辭了雪澗老師,二人往南探母,自是佛法中先完天倫後成正覺的道理。一去三年,這雪澗和尚一個人在庵子裡,沒個徒弟,燒火掃地、種菜打水,俱是自己。招了一個道人,是汴梁避兵走下來的,生得虎頭鷹眼,一部黃鬚,拿個木魚庵上化齋,見雪澗家下無人,情願隨師父修行,剃落為僧,雪澗大喜,擇日與他削髮,起名了塵,叫他燒火、造飯、掃地、淨廁,雪澗和尚還幫他一半。原來這佛教中叢林裡,多有不學好的遊僧遊道、借出家二字遮掩著十大魔王的惡鬼。這道人原是汴梁大盜王善標下游兵,後固留守東京宗元帥死了,各人逃叛,又犯了法,該斬,卻走下來妝做道士,在昆盧庵藏身,那裡有真正出家的心腸。初時,只說雪澗和尚在此安閒,吃自在飯,那知他是出家苦行的僧,行普賢的行,從早忙到晚,——四更起來打水燒火,才忙得飯熟,又挑糞擔柴。一個老和尚幫他做一半,還不得手腳略閒一霎。
做不到半年,被老和尚用禪杖打過二次,常是罰跪清規,在佛前跪兩枝香還不許起來。不提防,這了塵存心等待老和尚出門上村裡去了,卻弄起一把火。大殿是個草房,接起火來。卻忙去村裡叫人救火。急等人來,大殿已燒了兩間,剛救得一尊佛出來,燒得好似個炭人一般,但見:烏眉灰面,爛額焦頭。三十二相好,何曾留得白毫光,千億萬化身,無處逃將回祿劫。地水火風,跳不出裟竭苦海,生老病死,那裡有不壞金身。清涼法雨失沾儒,火焰諸天誰解救。
王杏庵同著雪澗和尚救滅火,請出雕的一尊檀香金像,燒得煙薰火燎,通不莊嚴了。這王杏庵甚不過意,只說大家佈施銀子另雕新像,不題。這老和尚也不憂不惱,笑嘻嘻道:“這塊木頭原多出這些掛礙來,依我如來法,原不曾有像,教眾生人人自覺他的佛性,謂之滅度。只因佛滅度後天人諸國分去舍利,各國供養,思慕佛的面貌,一時不得親見,西域優填王造起一尊佛像來,以金為寶,卻使真金滲了。因此金身相傳東土,添了許多色相,人人反執像是佛,不能反身見佛。因佛立像,到做了叛佛求像。”即時取一把劈柴利斧來,將那火燒的佛像,乓乓乒乒砍得稀爛。王杏庵合掌唸佛,那裡敢勸!斫到佛腹中間,只聽得一聲響,迸出一個紗囊來。
卻是甚麼東西,但見:寒光的礫,瑞彩陸離。光溜溜,驪龍頷下,摘將一串瑤冰,圓陀陀,老蚌胎中,吐出幾輪明月。龍女擎來,洗淨六塵全不動,牟尼頂出,光明萬劫照初圓。凡夫貪愛,豈能剖腹深藏;楚國珍奇,未必走盤照乘。洗垢自成如意寶,闢塵實有定心珠。
當初薛姑子在日,曾收吳月娘一百八顆胡珠,許下造佛的。不料後來遇見金兵大亂,沒處潛藏這項珠子,固此把佛背心鑿了一孔,不叫人見,卻將這一百八顆胡珠縫在一黃紗袋中,藏在佛腹之內,又叫匠人使金漆補了,今經十餘年來沒人知道。今日活該此珠出現,以助修寺造佛功德,豈不是件異事。有詩日:剖腹逢珠事莫疑,人人衣底有牟尼。
安知珠得依然失,珠去珠還佛自知。
王杏庵和一起救火的檀越善人們,見長老劈佛,心裡不忍,大家都有些氣憤。方才要勸,忽然劈開胸腹,漏下個七八寸的紗袋來,乃是一串數珠。一百單八顆指頂大胡珠,足有十二兩重,實是無價之寶。不知此珠何來?豈不是天賜奇珠,以完佛事。這雪澗和尚也喜之不盡,即忙拈香禮佛三匝,同大眾和佛大叫“阿彌陀佛”、“至靈至感觀世音菩薩”不絕。依著王杏庵,勸住長老,不可劈壞佛的下身。長老不聽,道:“有此佛珠,另造新像,蓋起大雄寶殿,廣立叢林,不如火化了此像罷。”即時用火架起,只聞一天檀香氣,化而下留。這裡眾人拜了韋馱,發願另造佛堂去了。
這一百八顆明珠, 在雪澗手裡, 一時沒處收藏,倒是一件掛礙。想了一想:“只有一件破衲掇碎補禪衣,是我自己出家的。”到晚來燈下無人,悄悄將珠子取來,拆開胸前一方破補的袖布,接在中間,用線密密縫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