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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把子去沾染呢?

少安現在感到欣慰的是,他對潤葉的求愛採取了完全正確的態度。田福堂現在又用鐵的

邏輯進一步給他論證了這件事的不可能性……

他現在感到難受和喪氣的是,這個批判將會把他在全公社揚臭了。他別再指望在這個天

地裡給自己尋找一個媳婦。哪怕加倍地掏財禮錢,也不會有人把女兒嫁給一個喪失了名譽的

人!

使他更為難受的是,他擔心由於他的這件事會影響少平和蘭香將來的前途。他終歸已經

是農民,他不怕什麼,難道連老钁把也握不成了嗎?但少平和蘭香與他不一樣,以後要是有

個出門的機會,會不會受這件事的“政治影響”呢?如果影響到他兩個人,他就會痛苦一輩

子的……少安難受地前前後後思量著這件事,在一片鬧鬨聲中總算熬完了批判會。

好在批判完了也就完了,公社主任白明川還在結束時對他們五個人說了點鼓勵話,讓他

們不要揹包袱,回去好好抓生產,將功補過……”

等眾人散盡以後,少安才無精打采地出了公社院子,來到石圪節的街上。

街上的集市已經快接近尾聲。少安走過街道的時候,不時感覺有人在指划著議論他。

他突然看見父親和妹妹從一個拐角處向他迎面走來。他很快迎上前去對他們說:“你們

來幹什麼哩?我沒什麼……”

他父親說:“我在家裡心焦得坐不定,跑來看人家倒究怎樣處理你呀……”

少安對父親和妹妹說:“已經完了,再也不會怎樣……你們不要擔心。先回去吧。我還

要給隊裡辦點事,一會就回來呀。”

孫玉厚只好和蘭香先走了。臨走時,他陰鬱地對兒子說:“你早點回來……”

“嗯。”少安對父親和妹妹點點頭,就轉過身一個人向石圪節的后街上走去了。

第二十三章

孫少安其實並沒有任何可辦的事。他只是感到一種無法言語的難受和痛苦,不願意和父

親、妹妹一塊相跟著回家。他想一個人度過一段時間,讓積壓在胸中的悶氣慢慢消散出去。

他在人跡稀稀拉拉的石圪節街上毫無目的地遛達著。儘管一天只吃了一頓飯,也覺得不

飢餓。好在街上再沒碰見熟人,他可以把精神集中在自己的內心。

直等到太陽落山以後,他才一個人慢慢地透過石圪節那座小橋,踏上了通往雙水村的公

路。

走不多遠,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不過,快要滿圓的月亮從東拉河對面的山背後靜悄

悄地露出臉來,把清淡的光輝灑在山川大地上。萬物頓時又重新顯出了面目,但都象蓋了一

層輕紗似的朦朦朧朧。暑氣消散,大地頓時涼爽下來。公路兩邊莊稼地裡的無名小蟲和東拉

河裡的蛤蟆叫聲交織在一起,使這盛夏的夜晚充滿了紛擾和騷亂。

孫少安穿一件破爛的粗布小褂,外衣搭在肩頭,吸著自卷的旱菸卷,獨個兒在公路上往

回走。他有時低傾著頭;有時又把頭揚起來,猛地站住,茫然地望著迷亂的星空和模糊的山

巒。一聲長嘆以後,又邁開兩條壯實的長腿走向前去……痛苦,煩惱,迷茫,他的內心象洪

水一般氾濫。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簡直不能再承受生活如此的重壓。他從孩子的時

候就成了大人。他今年才二十三歲,但他感覺到他已經度過了人生的大部分時間。沒吃過幾

頓好飯,沒穿過一件象樣的衣服,沒度過一天快活的日子,更不能象別人一樣甜蜜地接受女

人的撫愛……什麼時候才能過幾天輕鬆日子?人啊!有時候都比不上飛禽走獸,自由自在地

在天空飛,在地上走……

一種委屈的情緒使他忍不住淚水盈眶。他停在路邊的一棵白楊樹下,把燙熱的臉頰貼在

冰涼的樹幹上,兩隻粗糙的手撫摸著光滑的楊樹皮,透過朦朧的淚眼惆悵地望著黑糊糊的遠

山。公路下面,東拉河的細流發出耳語似的聲響。夏夜涼爽的風從川道里吹過來,搖曳著樹

梢和莊稼。月亮升高了,在清朗的夜空冷淡地微笑著。星星越來越繁密,象在一塊巨大的青

石板上綴滿了銀釘……孫少安在白楊樹下站了一會,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