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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農民,那不要他孫少安騷情,他田福堂會直接找媒人把潤葉許配給他的。當然,如果是這

樣,他也就不會嫌孫玉厚家窮了,到時候他會把少安的光景扶起來的:沒地方住嗎?他給箍

兩孔新窯!沒吃的嗎?到他家裡來吃!

可是,現在明擺著,兩個人的條件差得太遠嘛!

他想,孫少安這小子也不知道個天高地厚!你不在東拉河裡照照你的影子,看能不能配

上我潤葉?你胡騷情我女兒,最後就是落了空,你除損失不了什麼,還能抬高你的身價哩!

可你等於給我田福堂祖墳供桌上撒了一泡尿!活活地往死欺負人哩!哼!你小子甭能!我田

福堂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盞!

田福堂躚蹴在自家的炕頭上,一邊想,一邊氣得鼻子口裡噴著熱氣。他老婆以為他病

了,給他拌了一碗雞蛋糊湯端在面前,他一口也不吃,也不給他老婆說他究竟怎麼了,只是

手裡拿一根紙菸,不斷湊到鼻子上聞。

他突然想到,他應該去一趟城裡!他要找福軍和愛雲,讓他兩個趕快給潤葉在城裡瞅個

人家。他以前只是一般地給他兩個安咐了這件事,這次他要把這當個事好好給福軍和愛雲說

一說。

想到這裡,他性急地立馬跳下了炕,準備先去找一下孫玉亭,讓他這幾天替他照看一下

隊裡的工作。本來也應該去給副書記金俊山打個招呼,但他不願跑到金家灣那面去——讓玉

亭給俊山說一聲就行了。要是他不在村子裡,通常都把工作主要委託給孫玉亭來管。玉亭對

他忠實可靠,做什麼事又認真,他放心。再說,金家灣那面有個什麼“響動”,玉亭的耳朵

都能逮得住,回來馬上就給他彙報了。

他也沒給老婆招呼一聲,就匆忙地出了門。

走到院子的時候,他才想起,他有幾雙舊鞋,原來準備送給這位硒惶的助手穿,常記不

起給他;現在可以順手給他拿去。

他於是又折轉身回了家,對老婆說:“把後窯掌我那幾雙舊鞋,拿張報紙包起來。”

他老婆不解地問:“做什麼哩?”

“我帶給玉亭,讓他穿去……你沒看他到咱家來,鞋爛得用麻繩子捆在腳上,連炕也上

不了嗎?”

對丈夫要求的任何事,潤葉他媽都會言聽計從的。她取了一張舊報紙,把那幾雙舊鞋包

起來,交給了丈夫。

田福堂把這幾雙舊鞋夾在胳膊窩裡,就去玉亭家了。

孫玉亭家離他家不遠,下一個小坡就到了。一孔不知孫家祖宗哪代人箍下的窯洞,由於

多年不整修,山水從破窯簷石中間流下來,把窯面子上的泥皮全衝光了,爛石頭碴子暴露在

外面,裡面住了許多窩麻雀,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倒也自有一番熱鬧景緻。院子原來還有

個橫石片圍牆,自孫玉厚搬走後,就逐漸塌成了一圈爛石頭。牆角里用這塌牆石頭亂壘起的

廁所,似乎連個羞醜也遮不住。

田福堂進了玉亭家的窯洞,天還沒黑,窯裡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了。在暗處的這家人顯

然都看見他來了,玉亭和鳳英兩個人都從後炕火圪嶗裡轉出來,熱情地讓他快坐。

田福堂知道沒個好坐處——地上連個凳子也沒有,炕上的席片又爛得到處是窟窿眼。

他就站在腳地上說:“玉亭,我明天想到城裡看一下我的氣管炎,這幾天隊裡的事你就

給咱照看著點。罷了見到金俊山,你給他說一聲就行了……這幾雙舊鞋放下你穿去吧!”他

說著就把胳膊窩裡的鞋放在炕邊上。玉亭的三個孩子一撲上來,從報紙裡把鞋拉出來,一人

拖拉一雙,在爛席片炕上絆絆磕磕跑著,高興得嗚嗚直喊叫。

玉亭和鳳英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鳳英說:“田書記對我們真是關心到家了!”

孫玉亭對田福堂說:“你放心走你的!隊裡的事有我哩……你好好把你的氣管炎看一

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田福堂說完事後,馬上就告辭走了。他實在無法在這個“黑洞”裡多呆一會。玉亭和鳳

英簇擁著一直把他送到院子的爛豁牆外……

第二天吃完早飯,田福堂就騎了自己的腳踏車去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