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已經脫臼的手臂,纏在她手腕上的鎖鏈發出輕響,不經意間撞到身上的血痕。
她皺著眉,輕輕“嘶”了一聲。
疼。
疼得錐心刺骨。
地牢的牆壁很厚,暗無天日,只有角落裡一扇小窗,透出微弱的光芒。
宋驚落視線一轉,看向被鐵欄擋住的另一間牢房。
那間牢房裡也關著一個年輕女子,此刻正坐得筆直,定定地看著她。
宋驚落也回看她,半晌,她苦笑一聲:“蘇琴亦,我們兩個鬥了一輩子,誰也沒贏,可不可笑?”
她和蘇琴亦都是北境派到中原的細作。
她們兩個一向不對付,甚至可以說是有仇。她心口上方半寸,有一道很深的劍傷,就是拜她所賜。
“身不由己,為人棋子,到最後也不過如此下場。”蘇琴亦也看著她笑。
做了一輩子的敵人,死到臨頭竟還會為對方感到惋惜。
“你跟著許見微,他贏了,竟也護不住你。”
“贏家哪裡是許見微......”宋驚落頓了頓,接著道:“就算是皇帝,也得顧及民意。”
蘇琴亦不再說話,牢房重新又陷入寂靜。
宋驚落坐在角落,頭腦漸漸昏沉。還未到最後一刻,她卻開始回顧起這一生。
十幾年前,中原的天下還不姓袁,而是姓周。
宋驚落的母親是大齊的嘉禾長公主,所以七歲以前,她還是衣食無憂的明成郡主。
大廈一朝傾覆,她便只能像喪家之犬一般,一路北上。走投無路之時,她被擄去了北境,進了專門培養細作的燎原堂。
自那之後,她就不得不為了任務活著。
嘩啦——
牢房外傳來鎖鏈碰撞的聲響,驚醒了神遊天外的宋驚落。
兩個士兵開啟門鎖,拉開門,沒什麼好氣地衝她喊道:“走了!”
宋驚落什麼也沒問,便動作緩慢地站起身。
其中一個士兵終究沒忍住,對著她啐了一口:“明明自己也是中原人,卻賣國求榮,跟北境的人裡應外合。要不然,北境哪兒那麼容易兵臨城下?”
“還用這張臉迷惑陛下......”
說罷,他打量著宋驚落。
即便披頭散髮,渾身髒汙血跡,也難掩絕色。她的眼尾微微上挑,眼角泛紅,是極致魅惑的一張臉。
若不是知道她心如蛇蠍,他恐怕也逃不過。
他擦掉額上的冷汗,提著心神往前走。
他們把宋驚落、蘇琴亦和幾個北境的俘虜押上城牆。
站在這上面,宋驚落忽然定了神。
她看到路夕絕就站在她身側,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即便她曾經還是皇后時,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許見微不過是受先帝厭棄、被貶為庶民的兒子,既沒有勢力,也不夠名正言順。他還是庶民時,宋驚落就以舞女的身份嫁給了他。
後來先帝的兩個兒子全都死了,大臣們才想到讓他即位。他雖登基,卻並無實權,朝政全都被御史路夕絕把持著。大權旁落,生殺予奪,都全由這位路公子一聲令下。
和所有的權臣一樣,他的掌權之路也是由鮮血鋪就的。他出身清流世家,曾是文臣之首,先帝駕崩以前,他是整個淮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清雋公子。
可後來,那些在朝堂上彈劾他的大臣血染大殿,就連他的父親路家家主,也並未倖免。
從那以後,世人方知,他路夕絕就是一個不忠不孝,毫無禮義廉恥的瘋子!
眼下這個瘋子就站在她身側,微微俯身,面朝著城牆之下,一言不發。
城牆外,黎昭騎著高頭大馬,立在幾萬兵馬的最前方。
見到宋驚落她們出現在城牆上,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連表情都未變。
副將拿劍抵著宋驚落的脖子,大聲喊道:“黎昭,我們調查過,她的武功、手段,都是你手把手教的,她若死了,你應該也捨不得吧!速速退軍,否則我殺了她!”
黎昭眼睛也不眨,從背後拿出一張弓來。
箭已在弦上,對準了宋驚落。
宋驚落的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
她比誰都更清楚,黎昭不會在乎她的生死。
她又轉身看了一眼路夕絕,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一襲青衣,眼睛上蒙著白布,微風拂過,吹起他的衣袍,整個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