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之後,韞月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宋亦潯剛才說什麼。
“想殺了那對狗男女嗎?”
他想殺人!
他想殺了沈嘉泓與梁毓靈,這兩人都與他有舊怨。
而且,說不定他已經知道梁毓靈要嫁給他,這種情形下他撞見這兩人互訴衷腸,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絕對惱羞成怒。
可你想殺人是你的事,做什麼拿她當藉口?
這一晃而過的,如埋怨似的念頭,讓韞月短暫地忘記了懼怕,想起了什麼,她幾乎是本能地轉過身想提醒沈嘉泓他們快走。
但轉過假山之後,那裡空無一人。
韞月一顆懸著的心落地,暗暗苦笑。
早在她悲傷得不能自已的時候,他們已經瀟灑離開,她還傻傻擔心。
背後陰翳的目光如毒針在刺,她居然還在想著風花雪月?
思緒回籠,恐懼也重歸,韞月快速吸了口氣,剋制著身體的顫慄,回過身,看著宋亦潯身上的侍衛服,色厲內荏,“你是哪個宮的?不好好當值,跑來這裡偷懶!”
宋亦潯離開梁國時還是少年,膚色雪白,五官更是精緻,像天神精心雕琢的琉璃像,漂亮卻又脆弱。五年過去,少年的五官長開了,線條稜角分明,更顯冷峻,就連那雙原本淺淺的琥珀色眸子都深了幾許。
那種陰鬱的,隱忍的,任人宰割的氣息俱已不在,她認不出他,實屬正常。
而只要沒人認出來他,他便不必滅口……吧?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何況宋亦潯本就是性情難料的暴君,韞月不敢打包票,只能賭一把。
——她不想死。
“你不認得我?”宋亦潯語氣還平鋪直敘的,眼神卻陰冷地盯著她,就像毒蛇纏繞著她纖細的脖頸,只要她說錯一個字,立刻絞斷。
他這眼神,究竟是惱怒她竟不認得他?還是已經看出她故作不識而惱怒?
不,她絕對不能表現出是認出他了。
知道太多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尤其還是面前人的秘密。
她早已領教過。
韞月心臟跳得飛快,面上還要做出真誠地困惑,皺眉道,“宮裡這麼多侍衛,本宮有必要全都認識?”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不確定地呼喊,“大公主?”
韞月一瞬背脊繃直,刺骨的寒意直往上竄。
沈嘉泓?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絕不能讓他看到宋亦潯!
韞月沒時間多想,甚至顧不上對宋亦潯的害怕,也考慮不了宋亦潯會有什麼行動,即刻從假山後走出來,看著沈嘉泓厲聲斥道,“站住,你別過來!”
沈嘉泓一停,臉上閃過慌張,“公主,你聽我解釋……”
原來他看到她了。
韞月眼睛一閉,復又睜開,放任悲傷的情緒外露,眼淚滑下,淒厲地喊叫,“我都看到了!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走!”
許是沒料到韞月會有這麼大反應,會這麼生氣憤怒,氣得都哭了,臉都白了,沈嘉泓慌亂無措的同時,眼裡還閃過一些驚喜,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公主,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不許過來!”韞月急得怒喝,“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給我走!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末了,她大聲喝道,“滾!有多遠,滾多遠!”
向來是大家閨秀典範的大公主被氣到口出汙言,可見是惱怒之極。
沈嘉泓又為她氣勢所懾,心中悲痛之餘,也知眼下再多的解釋都是火上澆油。
無奈之下,只能灰溜溜地先離開。
見他終於離開,韞月那口氣也鬆了。
身子微微一軟,扶住假山才站好。
突然,下頜被冰冷堅硬如鐵爪的手扣住,迫使她抬頭直視他,毒蛇般令人膽寒的聲音卻又響起,“不過是個侍衛,這麼怕他看見?”
天色已暗,周圍還未亮起宮燈。
暮色中,他目光如濃黑的夜,怒意噴湧。
韞月心裡一突,她讓他想殺的人跑了,這口怒氣必然要撒在她身上。
“你不認得孤,卻怕他認出孤?”
韞月急切地想著要怎麼解釋,宋亦潯又陰森森開口。
如厲齒撕破脆弱的偽裝。
韞月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怎麼就自己暴露了呢?
那豈非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