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同時另倒了杯水遞到給她。
韞月不想叫他看見她的狼狽,更不想接受他的好心,側過身避開他的手掌,又推開茶杯,迅速擦乾了淚,緩了緩,勉強道,“我沒事,咳咳。”
又想起他剛才的話,回道,“沒胃口,咳咳。”
宋亦潯冷著臉收回手,見她好轉,才沉聲說,“我五歲入梁為質,十年沒吃過一頓家鄉飯。”
韞月驀地盯著他,他是在嘲諷她太矯情,一個和親公主罷了,還嫌這嫌那嗎?
要不是他,她至於受這罪嗎。
怨憤的話幾乎破口而出,可她又明白,從來都不是他想娶她,便只是幽幽寒清的目光看著他,“如果你暫時打不算要我的命,請你出去。”
她不想看見他。
韞月說完,就從桌邊離開去了床上,甚至落下紗帳,將自己與宋亦潯完全隔絕。
這般堅決冷漠,無所謂地只留下宋亦潯獨自在那面如寒霜,彷彿很剋制才沒有動手。
然而很快,靜得落針可聞的房間裡,響起隱約的,隱忍的,自以為旁人聽不見的落淚聲。
宋亦潯冷厲的黑眸有一瞬怔愕,他看過去,他這個角度,床架與紗帳完全隔絕了帳中人的身影,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可越是看不見,那隱忍的哭泣落在耳中,才越發地幽怨,像是能直刺靈魂,叫宋亦潯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暖黃的燈光下,彷彿凝成一尊石雕。
不知過了多久,韞月哭得累了,平靜了,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好像聽到關門聲,才覺腹中飢餓。
餓著肚子,究竟是懲罰誰呢。
韞月這樣想著,掀開紗帳,屋內已經沒人。
她鬆了口氣,準備去食盒裡拿些早上沒吃完的點心墊墊肚子,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桌子那看了眼。
似乎有些不同?
她蹙著眉走了過去,愣了愣。
桌上的菜還是之前的菜,但像是重新做過。
肉塊被切成小片,裹上的醬汁像被清水沖洗過,重油爆炒的菜蔬變成了蔬菜湯,清清淡淡的,就連那碗乾巴巴硬邦邦的米飯都像被熱水沖泡過,軟糯了許多。
旁邊還多了一小碟蘸料,韞月粘了一點放入口中,微微的酸甜。
不知是不是餓了的緣故,即使飯菜仍然不算美味,倒也沒那麼難以下嚥。
可是誰拿去重做了?
絲竹絲雨便是有這個心,應當不知她的口味。
再怎麼不相信,也不得不去想,宋亦潯嗎?
被韞月想起的宋亦潯從驛站出來,夜色深沉,明月高懸,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唯影子步步跟隨。
夜風吹過來,像是都繞開了他,影子卻顫巍巍地晃動著,彷彿都想脫離這個可怕的暴君。
宋亦潯似乎絲毫未察覺這份暗夜裡的孤寂,彷彿欣賞月色般,在漆黑的街道上閒庭信步。
沒有一點腳步聲,若此時有人開啟窗戶看一眼,怕是會以為見鬼了。
然而這些百姓,或許寧可見了鬼,也不願遇上這暴君。
突然,宋亦潯停下腳步,招來暗衛,低聲吩咐幾句。
暗衛面上不見分毫異色,領命而去。
宋亦潯冷漠地看著前方,繼續行走在濃黑的夜色裡。
.
過了一夜,韞月就徹底冷靜了。
昨夜她實不該那樣賭氣對宋亦潯說話,如今“人在屋簷下”的是她,早已非他,何況她還想去祭拜魯將軍。
一會兒要怎麼求他?
溫熱的溼棉布蓋在臉上,韞月輕輕呼著氣,一把扯下棉布,不就是拉下臉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這樣安慰自己。
恰好絲雨提了早膳進來,有些小心地說,“公主,今天換了廚子,早膳挺豐盛的,或許有您喜歡的。”
韞月眼皮微微一跳,笑著道,“你們吃了嗎?沒吃的話,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們先伺候公主用膳。”絲竹說道,和絲雨一起把膳食從食盒裡取出來。
一碗燕窩銀耳粥,一碗牛乳雞蛋羹,一碗豆沙糖粥,一碗蝦仁銀絲面,一碗雞肉餛飩,一碟鮮肉小籠包,一碟蜜糖黃米糕,並爽口小菜四碟。
雖然絲雨說了早膳豐盛,可絲竹也沒想到竟豐盛到這程度。
豐盛也就罷了,公主一個人吃得了這麼多?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