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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致愛麗絲

姜宗元用力地捶著自己左胸位置,“在這裡,就在這裡,差一點點就要戳到心臟了,當時整個醫院沒人敢做手術,我求了好久好久,都沒人敢做,最後是烏先生派了外國醫生進來,用艾克斯光機給阿婆拍了片子,做了手術。”

“若不是他,我阿婆今日可能早就不在了。”

姜宗元眼裡流下淚水,右手攥拳緊緊貼住胸口。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後來,他又問我,想不想去滬江工作。我當然想啊,滬江是大城市,生活條件好,醫療裝置齊全,阿婆年紀大了,若是上次的事情再來一次,我真的沒有把握她是不是還能依舊那樣幸運。”

“於是,烏先生把我調去了聖心醫院,你知道麼,像我這種跟著山裡赤腳大夫學醫的,其實根本沒資格去聖心這樣的大醫院,可因為烏先生是大股東,發了話,所以我才能進去。”

“他告訴我,先在聖心好好工作,等紮下根了,再把阿婆接到滬江一起住。”

“曾探長,”姜宗元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垂著腦袋,“可能,可能烏振宏烏先生真的不算一個好人,但對我來說,他是救了我一家性命的大恩人。”

姜宗元說了這番話後,依舊沒有抬頭,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遠處街上隱隱約約傳來一道汽車喇叭聲,曾白鞏才悶聲開了口。

“吃過飯有些渴,想喝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說完也不等姜宗元回話,徑直推開椅子,往廚房去了。

廚房沒有開水,曾白鞏臨時接了一壺水,放到火酒爐子上燒。火酒爐子燒的咕嚕咕嚕響,聽在姜宗元耳中,簡直就像一把野火在心中燒,他揪著眉毛,坐立不安,糾結許久,正要開口告辭,燒水聲停了,曾白鞏端著兩杯綠茶走了出來。

將茶水放到桌上,曾白鞏去角落裡取出一張唱片,放上轉檯,開啟留聲機,才轉身回到桌邊端起一杯綠茶,開啟通往陽臺的門,走了出去。

留聲機裡傳出悠揚典雅的音樂,姜宗元望著獨自站在陽臺月色下的曾白鞏,猶豫了下,還是端起桌上的茶,跟了過去。

一出來,他就驚呆了,曾白鞏的家是逼仄而狹小的,但這陽臺卻是超乎尋常的大,且不像其他人家那般,架著竹竿晾著衣裳,曬著各種各樣的蘿蔔醬菜,而是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

一叢的晚飯花,挨著一叢的白茉莉,鳳尾竹後,是成片的月季與曇花,旁邊擺著一大一小兩個瓷缸,缸裡放著睡蓮與魚,梔子擺在葡萄架下,旁邊就是一個竹藤鞦韆,上面纏著牽牛花。

完全不誇張地說,這兒簡直就是一個小巧精緻的頂樓花園。

似乎察覺到了姜宗元的驚詫,曾白鞏開口道。

“我當初選擇賃下這間公寓,就是看中了他外面帶的這個大陽臺。”

“每次心情不好時,我就會來這兒站站,修修花除除草,待上一時半刻兒,然後,”他目光看向那隻空蕩蕩的竹藤鞦韆,嘴角輕輕翹了下,“心情就會變好了。”

姜宗元察覺著曾白鞏微妙的心情變化,環視一圈四周,附和點頭。

“這兒的環境的確很好。”

他遲疑了下,又道,“留聲機裡的音樂也很好聽。”

曾白鞏眉間閃過一絲黯然,卻還是彎著唇道,“好聽嗎?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

姜宗元自然知道貝多芬,一位偉大的音樂家,《致愛麗絲》好像就是他創作的一首鋼琴曲。

等等,鋼琴曲——姜宗元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曾經在青山醫院六樓看見的那架純白鋼琴。

若說之前他聽見這首音樂不會多想,但在和曾白鞏一起從百橋鄉回來後,他實在無法不將這音樂跟那架鋼琴聯絡起來。

“曾探長,你其實是認識烏太太的吧?”

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問脫口而出,看著曾白鞏夜色下沉默的側臉,姜宗元用力捏了捏雙手,鼓足勇氣道。

“說“認識”也許並不恰當,你應當是“熟識”烏太太的吧。當時我去警署,所有人都認為我是瘋子,不相信我的話。唯獨只有你,在看了那張照片後,立即相信了我的話,還連夜跟我驅車去了我的老家。後來,我們摸黑去找——”姜宗元斟酌著,措辭了一個新稱呼,““那人”的墳墓,即便是我這個當地人,也會心生憚懼,但你卻絲毫不怕,還從“那人”的屍骨上,取下了一條項鍊。”

他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一叢晚飯花,紫紅色的小喇叭,像女人撒嬌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