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錚聽到了動靜,已經從屋裡疾奔出來阻攔,“十二郎,不可出南苑!”李奕臣從圍牆下的暗處走出幾步,毫不客氣把莫聞錚一把搡回去,順手就把院門關上了,單手反扣住門環。裡頭的莫聞錚死活再也拉不開門,砰砰砰地敲擊幾下,南苑裡住著的姜芝和陸適之兩個也都驚起,奔來院門邊,一左一右連哄帶勸,強拉著人回去。“大半夜的,莫四兄這麼較真做什麼,高邑長在外頭看著呢。回去繼續睡……”門裡透出的燈籠光也消失了。南苑恢復了安靜。“只和十二郎說兩句話。”阮朝汐側身對高邑長說,“問問兔兒今日在南苑過得好不好,問完了就回去。”高邑長藉著手裡的燈籠光,看清了她眼裡浮起的一層隱約霧氣,又看另一側的鐘少白激動得幾乎要哽咽,皺了下眉,低聲嘀咕著,“小娃兒就是事多。李豹兒在這裡看著。”提燈走去了遠處。南苑門口的光線消失,重新變得昏暗,伸手幾乎不見五指。李奕臣從懷裡摸出蠟丸,當面塞進兩邊耳朵,往門口陰影裡一蹲。鍾少白捧著兔兒走近兩步,湊近阮朝汐面前,小心翼翼提著粉色耳朵,把兔兒展示給她看,“今天餵了四遍菘菜葉,餵了水,乾草未斷過……”“抱抱我。”阮朝汐打斷他說。鍾少白遞兔兒過來的動作停頓在半空裡。他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什、什麼……”他緊張之下都結巴了,“阿般,你剛才說——”“抱抱我。”阮朝汐極清晰地說,“鍾少白,過來抱抱我!”——今夜雲層濃重,星光黯淡,月色隱入雲中,若隱若現。南苑緊閉的木門和院牆投下連續陰影,陰影裡幾乎瞧不見人,只有大片的濃黑。只有在近處時方能看到淺淡的影子。李奕臣背身蹲在門邊,視線盯著地上晃動的竹林陰影。晃動的不只是竹影,兩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混在竹影裡。自從出奔豫北那夜被抓捕回來,他就看不懂雲間塢的局面了。如今又摻和進了十二郎,每天的局面都會有新的變化,他在旁邊看著,也能感覺出新的混亂。但混亂就混亂。自家郎君是潁川荀氏出身的大宗郎君,十二郎是潁川鍾氏出身的大宗郎君,都是高貴門第,十二孃喜歡哪個就是哪個。郎君要他護衛十二孃的安全,不許十二孃入南苑。現在人好好的站在南苑圍牆外頭,他未失職,其他的他不管。他又盯了眼地上的淺影,轉過視線。院牆邊種植了大片的竹林,阮朝汐在院牆和竹林籠罩下來的陰影裡和鍾少白擁吻。緊挨著貼在一處,她抱著少年單薄的脊背,在暗處仰起頭,兩人細細密密地親吻,鍾少白的氣息早已亂了。“你知道了我的心意是不是。”鍾少白的臉色激動地通紅,意料之外的狂喜令他暈眩,心裡積壓了許多時日的情話難以忍耐,幾乎要全部噴湧出來了。“你終於知道我心悅你了。從好多年前,我就心悅你了。我從未見過世上有比你更好的女子,從你及笄那個月,我就想著……想著提親。但我又不敢……我、我怕你看不上我。貿然提親,你如果不應,我就再見不到你了……”阮朝汐閉著眼,輕聲打斷鍾少白太過激動而前言不搭後語的論調。“再親親我。”少年人火熱的氣息落在唇上。和她在小院裡承接的那個溫柔細緻的吻截然不同,眼前這個吻是熾熱而匆忙的,帶著明顯的緊張慌亂,彷彿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瓣上啄來啄去,親來親去。麻麻癢癢的,阮朝汐忍不住要笑。小院裡的那個漫長細緻的吻,不是這樣的。溫柔地誘哄,耐心地等候,摘取櫻桃,誘捕丁香。厚重雲層密佈頭頂,頭頂的淺淡月色完全隱入了雲後。眼前越發地黯淡,幾乎要不見五指了。阮朝汐回憶著,閉著眼,潤澤馥郁的唇瓣微微張開。鍾少白渾身一震,驀然鬆開手,倒退半步,控制不住地急喘,緊張地背身過去,對著院牆。“我、我太唐突了。”鍾少白對著院牆不敢轉身,努力平緩著呼吸。“阿般,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等家裡來人接我,你就隨我回去。我早想過了,你是借住在雲間塢,你姓阮,又
不姓荀,你是阮家的人!強硬些,隨我走,我就不信外兄敢同時得罪阮氏和鍾氏,強行扣押了你我——”“兔兒跑了!”庭院裡傳來一陣刻意壓低了的驚呼。兩三名值守部曲從暗處跑出來,追著蹦蹦跳跳的黑白兔兒奔向錦鯉池那邊。部曲人影一動,李奕臣眼角餘光立刻瞄到了,立刻扔了蠟耳塞起身。“兔兒跑了,高邑長馬上就要過來了。”鍾少白對著自己空空的手,無言以對。心儀多年的仙子終於察覺他的心意,從天上下了凡塵,多年美夢成了真,他一邊激動地肩頭都在細微發抖,一邊疑心自己在做夢,神志飄忽混亂,誰還記得兔兒。高邑長提了兔兒,果然大步往南苑方向走。”退身離遠了南苑。從高邑長手裡抱走兔兒,客氣道謝,暗色氅衣攏住弧度柔美的肩頭,緩步走回書房方向。才走近時,她的腳步微微一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