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立刻敏銳地循聲望樹上望。抬眼便望見漆黑夜色裡,頭頂高處一輪勾月,月下梧桐枝杈往四方伸展,枝椏間顯露出一張玉雕雪砌般的精緻面容。面容雪白,眼神明澈,正低頭往他這邊望過來。周圍卻黑黝黝的,精緻五官下竟不見身體。小少年腦袋嗡一聲,人懵了。片刻後,廊下傳來驚天動地的慘叫。“山裡的精怪——!”小少年嚇得聲音都劈了,把身側的石榴裙小少女死命往後一推,指著樹枝高處放聲慘叫,“七娘,快跑!樹上有精怪啊啊啊啊!”阮朝汐也驚懵了。她循著小少年高舉發抖的手指,視線落在往自己身上,恍然了悟,唰得掀開肩頭保暖的氅衣,露出暗色氅衣下覆蓋的霜色小襖。“你才是精怪。”
她不悅地說,從枝椏間站起,扶著粗壯枝幹,一步步地往樹下攀爬。守衛部曲從各處現身,開啟長木梯,架在樹幹上,方便她攀下。鬧出了這麼一大通動靜,四面八方突然冒出許多明火執仗的守衛,打算趁無人闖空房的小少女也傻了,腳步停在迴廊盡頭,不甘心地打量著周圍部曲。緋袍小少年倒醒過神來,追在阮朝汐的背後迭聲地問,“原來你不是精怪……剛才實在失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大晚上的怎會攀去樹上?”
阮朝汐不理他,幾步站定在石榴裙小少女的面前,仔細打量幾眼,開口詢問,“荀七娘?”
小少女詫異反問,“你知道我?你又是誰?”
“我是……”阮朝汐遲疑了片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後只避重就輕地說,“我姓阮,阮阿般。塢主吩咐過,若七娘從荀氏壁過得含糊不明,荀七娘居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回頭對身側發愣的小少年解釋說,“她就是那個新近尋回的,荀氏壁這幾日傳遍了。”小少年也露出恍然的神情,露出同情神色,小心翼翼看了阮朝汐一眼。“世道太亂了。阮小娘子能被外兄尋回,又有機會重入宗族,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阮朝汐抿了抿嘴,岔開令她不適的話題。“你們去書房做什麼?塢主不在那裡。”小少年又湊過來問,“阮小娘子,你怎麼大晚上的在樹上——”荀七娘把他擠開,自己湊過來阮朝汐身側,悄聲問她,”阮小娘子,守書房的部曲和你相熟否?你去書房,他們攔你不攔?”阮朝汐如實說,“我每日都去書房的。他們不攔。”“好極了!”荀七娘興奮起,“天助我也,有阮小娘子在,照常行事。”又過來跟阮朝汐商量,“三兄叫你帶我四處玩兒,就由你帶我們去小院。小院裡養的兔兒現在多少隻了?”阮朝汐:?“什麼兔兒?”她詫異地問,“小院我知道。但小院裡有兔兒麼?我未曾聽說過。”荀七娘也驚異起來,“你怎麼會不知道?”她悄聲比劃著,“三兄無事時喜歡制筆。製出來的雲間紫毫,在豫州極有名的,非我們荀氏的親朋故友決計弄不到手。紫毫筆用的是兔兒身上的毛啊。兔兒就養在小院裡。”阮朝汐聽她提起“雲間紫毫”,頓時想起書房裡時刻備著的檀木筆盒。裡頭整整齊齊放著的,確實都是各式長短粗細的紫毫筆。“紫毫筆我知道,書房裡好多支。”她慚愧地說,“我剛來不久,不知塢主會制筆……”白蟬在這時得了訊息,匆匆趕過來攔阻,苗條的身影出現在庭院遠處,在月下映出急促閃動的影子。荀七娘緊張起來。她一手扯起身邊的小少年,令一手扯住阮朝汐的衣袖,“白蟬要來了,快跑!她最愛向三兄告狀,莫要被她看清我們的臉!”()?()
小少年跑得比荀七娘還快,阮朝汐被兩人的力道扯著往前一路奔跑,邊跑邊喊,“等等,七娘,你往哪裡去?前頭是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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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虛掩的書房,兩邊暗處是兩組護衛部曲,今夜值守的是教過東苑武課的高邑長。()?()
三十多歲的魁梧漢子,持刀站在窗下陰影裡,領頭的荀七娘看不到他,但身後的阮朝汐轉過視線,和窗下的高邑長打了個照面。高邑長頭疼地看著眼前局面。估量來人情況,揣度郎君心意,他最後默然後退兩步,無聲無息地避入了陰影暗處。荀七娘暢通無阻地踏進書房門檻,拖著身邊兩人,興沖沖直穿明堂,往通往小院的後門方向走。阮朝汐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掙扎著要停步,“等等,七娘,塢主不喜旁人進他小院——”等她一句話喊完,腳已經踩過了書房後門。“進小院啦!”荀七娘鬆開她的手,快活地說,“阮小娘子,現在說什麼也晚了。這兒你最熟,快我四處玩兒吧。”阮朝汐:“……”“我不熟。”她站在自己曾在樹上遠遠眺望過的陰陽八卦白沙庭院裡,靴底往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