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推了空杯過到關鍵處,“——我觀此人秉性,不只有勃勃野心,亦有一顆博名望的功利心。他三次出兵攻伐塢壁,都是先刻意尋個由頭,生怕落下師出無名的罵名。如此倒是露出了心性破綻。平盧王年少求名,名望便是其弱點。有功利心,便能以功利束縛之——”說到此處,隨手拿起手邊的酒杯,就欲沾唇。酒杯才端起幾分,感覺分量不對,垂眸望去。阮朝汐趴在小食案上,側歪著頭,睡眼惺忪打了個呵欠。席間的人眼睜睜見她把正常分量的金盃從荀玄微的長案上扒拉下去,換了個極小的玉杯。第三杯了。分量減半。荀玄微啞然放下孩童玩耍似的小玉杯,換了清茶。()?()
阮荻看在眼裡,拍案大笑,“好個阮阿般,倒是不懼怕你家郎君,酒量管得好。只是阮阿般,兩杯酒就停,這是何時定下的宴客規矩?我竟不曉得。”()?()
阮朝汐坐直了身,實話實說,“新近才定下的。孔大醫千叮萬囑,塢主病中不能喝酒,宴飲不能過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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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荻卻從短短一句話裡聽出端倪,驚問,“從簡,你病了?需要請出孔大醫醫治?怎地不事先告知我!病勢如何?”他驚愕之下就要起身近前探望,荀玄微擺擺手,雲淡風輕道,“季節變幻,不慎患了風寒而已。小病不足慮。”阮朝汐停了打呵欠的動作,濃長睫羽下的視線抬起,遞過不滿的一瞥。騙人。她雖然不懂醫術,從外表的蒼白唇色看不出內裡的嚴重程度,但荀玄微在主院靜養,喝了整個月的藥,病勢不見多少起色,孔大醫每日診脈還是那副搖頭嘆氣的頹喪模樣,她看得出,這次的病勢並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麼輕。但荀玄微在宴席上擺出一副坦然輕鬆的姿態,阮荻輕易便信了。這一頓夜宴,賓主盡歡。雖然沒有絲竹樂音,但耳邊山風陣陣,流水淙淙,夾雜著一兩聲空谷鳥鳴,極盡雅緻。席間幾句閒談,阮荻得了準信,經由東宮入仕的道路並不通暢,阮氏只怕要繼續在鄉郡間歸隱下去。他放下了心頭一塊沉重大石的同時,卻又陷入消沉頹喪的情緒,索性暢懷痛飲,又高聲喚來家僕,看他的意思,還想要服用五石散。阮朝汐一回生,二回熟,目不轉睛盯著他瞧。阮荻卻又自己放下了手。“哎,昨日山中狼狽,今日算了。”阮荻想起昨日山裡橫衝直撞的野豬群就心有餘悸,自嘲地笑了笑,衝阮朝汐的坐處招招手,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多虧阿般耳聰目明,樹上一句放聲高喊,救下了阮某性命。不多言謝,這塊玉佩你且拿著。”阮朝汐坐在原處,不知該不該起身,抬頭去看身側坐著的荀玄微。</
p>荀玄微衝她點點頭,輕聲叮囑,“去吧。記得道謝。”阮朝汐起身走近阮荻。幾次宴席接觸下來,她發現這位看似高傲無禮的阮大郎君,其實性情極為疏曠隨性。對不喜歡的人以鼻孔輕蔑對之,對喜歡的人倒是關切。阮朝汐剛走近,就被阮荻把玉佩塞進手裡,“此玉佩是我隨身信物,身邊親近的人都識得,你收好了。以後若有難處,可以拿著玉佩投奔阮氏壁。”造型古樸的白玉配飾,半個手掌大小,四角雕刻蓮花,搭配著青金色的長絛子,入手溫潤細膩,顯然是隨身日常把玩的愛物。阮朝汐摩挲了幾下溫潤的白玉,謹慎地握在掌心裡。宴席到了末尾,賓主盡歡,阮朝汐跟隨起身,荀玄微挑了最亮的一盞燈籠給她,仔細叮囑,“下山道青苔溼滑,當心腳下。疲乏了回去早些歇著。”
阮朝汐提著燈籠,暖黃燈光映亮了腳下的山石道。她下去幾級石道,又停步抬頭,看了看頭頂天色。月如彎鉤,斜掛山澗崖邊。正值初更天。宴席舉辦得圓滿,賓主都心情不錯,或許是開口求情的好時機。昨夜燕斬辰的事,沉甸甸掛在她心裡,已經一整天了。燕斬辰其實和她並不熟諳。白蟬昨夜提醒她,別多想,也別多問;楊先生今日看她情緒不對,也私下裡和她說,此事與她無關,謹言慎行,少做少錯。但昨夜燕斬辰哭得太慘,人太過悽惶,她心裡有個坎過不去。她回身望向荀玄微站在山道高處的身影,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一道瘦削身影從月下山林的枝頭高處攀下,無聲無息地落在荀玄微身前,俯身拜倒行禮。少年腰佩長劍,身穿利落貼身的窄袖袴褶袍,眼皮還隱約腫著,赫然是燕斬辰。阮朝汐吃驚地盯著他。“宴席已散,僕送貴客下山休息。”
燕斬辰低頭詢問,“郎君若無吩咐的話,僕去了。”
荀玄微平淡吩咐下去,“好好看顧阮郎。”
“是。”燕斬辰俯身大禮鄭重拜下,迅速起身。阮朝汐眼睜睜瞧著燕斬辰跟隨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