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柔滑的布料。阮朝汐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捉過面前的手掌,在覆蓋著薄薄繭子的溫熱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不自棄,不認命。蓋棺方可論定,將來猶未可知。”荀玄微站在春日暮光的桃樹下,桃花簌簌落在肩頭,他在白綃紗下閉著眼,逐字逐句地感知著掌心裡寫下的字跡。唇邊逐漸噙起淺淺的笑容。她啊,是他見過的最為堅忍篤行的小娘子。一身韌性,從未變過。好一句“蓋棺方可論定,將來猶未可知”。忍著反手攥住柔軟指尖的念頭,他攤開手掌,動也不動地任她書寫。阮朝汐寫下勸慰字句,仔細打量面前的郎君。那雙清醒的眸子被蒙在白布下,他唇邊噙著慣常的淺淡笑意,面上看不出什麼異常神色。她看不出他心裡如何想的,也不確定陌生路人寫下的寥寥幾句字跡是否能給他觸5()5[(.)]?5%?%?5()?(),
隱約傳來了馬嘶。就快走到桃林東面盡頭了。她停住腳步()?(),
寫道()?(),
“沿著小徑筆直往前()?(),
就是桃林東。”荀玄微極客氣地道了謝,在她的注視下,一棵棵摸索著桃樹,緩步往前走去。阮朝汐回身往西走。沿著桃林小徑走出幾步,心裡悸動難安,聲線平淡的那句“撕扯血肉飽食一場”越回想越不祥,在她心裡掀起一場驚濤駭浪。她的腳步越行越慢,逐漸停下,在濃重暮色裡回身望去。前方的背影卻也停下了腳步,站在一棵樹下,扶著樹幹回望,“小兄弟。”阮朝汐快步回去,拉過他的手,在掌心寫下,“怎麼了?”荀玄微聲線平靜地詢問她,“不知小兄弟可住在附近?我的住處離此不遠,最近心境難安,時常會來這處桃林走走。我與小兄弟相逢陌路,得你勸慰一場,我知你定是心善血熱之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他頓了頓,“難以啟齒。”阮朝汐寫:“請說。”“我人在京城,雖盡力斡旋轉圜,不欲牽累了家族親友,但身邊跟隨我入京的這些忠僕,必然是難以倖免了。我想書寫幾封家書,送給家人,又恐京城事態突變,無人替我送信……”阮朝汐的心往下倏然一沉。跟隨他入京的忠僕,難以倖免。霍清川。徐幼棠。燕斬辰。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到底是怎樣的事態突變,為何連荀氏壁裡的兄弟兒郎都無人得知,個個以為天下太平!她張口就想說話,話到嘴邊又意識到不妥,強行咽回去,在他掌心寫下,“我住在附近,日日可來桃林。”“那好極。”荀玄微欣慰地轉身,四處摸索了片刻,不計較地上泥土花瓣,原地坐下。“家信極為簡短,我口述給小兄弟聽,勞煩你回去書寫下來,留存在身邊。若我最近身遭不幸,自會有人來這處桃林,尋找小兄弟取信……”阮朝汐跪坐在他身側。纖長的手指在身前交握,表面上不顯什麼,心裡升騰起大片的狂風驟浪。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她壓抑著心底升騰的焦灼和酸楚,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還是寫下,“請說。”“那我直白說了。小兄弟莫要見笑,第一封家信,是寫給我那尚未成婚的娘子的。”阮朝汐一怔,側過臉來。握住他手掌的纖長手指倏然鬆了。在她的注視下,面前的郎君露出懷念神色,緩緩念道,“阿般吾妻,數月不見,日夜想念。”“自你棄婚出奔,至今已過百日,苦尋無蹤。往昔歷歷在目,彷彿當頭棒喝,醍醐灌頂,恍然明悟諸多過錯,錐心痛楚,如蟻齧心,悔恨莫及。只恨天涯兩處不相見,不得當面痛陳吾過。”“阿般吾妻……”阮朝汐:“……”唰地一下,她從樹下草叢起身,長裙衣袂拂過身側荀玄微
的肩膀臉頰,把人拋下,自己徑直便走。往前走出幾步,裙襬擦過長草,發出細微聲響。身後傳來詫異的詢問聲:“小兄弟?你去何處?()?()”
阮朝汐回頭望去,荀玄微扶著樹幹起身,對著空曠處問詢。他連方向都尋錯了,獨自站在濃重暮靄裡。夜風吹起系在腦後的白綃紗,茫然四顧,顯得格外柔軟而無助。她越過長草叢,幾步走回原處,扯過荀玄微的衣袖。對方以為她要寫字,主動攤開手掌。阮朝汐盯著面前的手,剛才那句“阿般吾妻……()?()”
又在耳邊迴盪了。出逃百日,從豫州到京城,他自己都陷入了泥淖困境,怎麼還有心思惦記?面前的手掌始終耐心地攤開著,阮朝汐盯著面前的手。她曾經被引領著摸過這雙手的。看似白皙如玉,處處覆蓋一層堅硬的薄繭。這隻執慣了筆的手,寫下字墨如刀,不知擺弄了多少人的生死前程。她心氣難平,手抬起,啪一聲響亮脆響,不客氣地狠拍了一下。荀玄微毫無預兆地捱了一記,猝不及防,手掌往旁邊細微地挪了下。下一刻,卻又重新挪回來,依舊在她面前攤開。“不知怎麼得罪了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