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閃亮,這回是激動的臉上升起一片緋紅。“我也不服!”荀玄微喝茶的動作停在半空中,頓了頓,搖頭輕笑出聲。“平日裡不言不語的,一張口就是好辯才。”他的視線轉往左,注視在阮朝汐身上。“世間惡人橫行,惡事不斷,你怎知我什麼也未做?”阮朝汐把頭偏去旁邊,不吭聲。做了什麼?她心裡說。“十二孃是個心裡有定見的,輕易說動不得。因此我在信裡特意和你把歷陽城的情形說清楚,你卻依舊,“沒拆看。”荀玄微起身,腳步走過她身側。絳紫滾邊大袖拂過她肩頭,秋日清晨的山風呼嘯而過,帶著山裡的寒意。他停步問,“為何不拆看?”阮朝汐低著頭,這回死活再不肯吭聲了。身側的人沒有再追問下去,走開了兩步。聲音溫煦如常,但話裡話外寒意入骨。“平盧王不會輕易擇妻。他是草莽豪強出身,厭惡士族入骨,兩任上品高門出身的王妃嫁給他不到一年都歿了,原因他自己最清楚。為了那兩樁人命,他得罪了不少人,至今回不去京城。”
阮朝汐聽出話背後的深意,吃了一驚,驀然抬起視線。
荀玄微繼續語氣平和地跟她說,“如今他人在豫州,過得還算逍遙。何必議定了豫州高門大姓女,給他自己套上枷鎖?七娘的家世品貌,堪配他的王妃之位,但他多半會找藉口推辭。”
這就是預設之前對荀鶯初的那番言語,是刻意嚇她了。
阮朝汐低著頭,正思忖著,耳邊卻又傳給她聽的。“但是十二孃,你和七娘不同。你是陳留阮氏的旁支女,雖然出身高門,但司州那支的房望[1]遠不如豫州這支。似你這般不上不下的身份,又生得過於出眾,落到了平盧王手裡,他可以正大光明把你擄走,辱了你,卻又藉口你身份不配,只給你一個姬妾名分,陳留阮氏亦無可奈何。”阮朝汐默然聽著,只覺得呼吸發緊,漸漸喘不過氣。夜色中驚鴻一瞥的歷陽大城,城下紫袍玉帶的平盧王,黑壓壓潮水般的府兵,彷彿出現一張無影無形的大網,將她網在其中。手心猛地一痛,她低頭去看,剛才不知不覺時竟掐破了,一抹血跡出現在掌心。她生得肌膚白皙,手掌那抹血色顯得格外顯眼,落在身側鍾少白的眼裡,臉色都變了。鍾少白衝過來擋在阮朝汐面前,“外兄!你何必……你何必!你嚇著十二孃了。”荀玄微的目光轉去阮朝汐的衣袖處,瞥過迅速蜷起的掌心,視線又移開,並不說話。阮朝汐把手背到身後,“沒有。”她示意鍾少白讓開,“多謝
塢主告知真相。我沒那麼容易被嚇到。”“很好。”荀玄微站在五步外,大半個人陷在山崖陰影裡,側身遙望著遠山霧色,神色看不分明。“那就繼續聽我說。”“七娘議親之事,暗中已經籌備不少時日。十二郎,你和七娘青梅竹馬,你的品貌、出身、年紀,都堪為佳選。荀氏壁、鍾氏壁兩邊正在堪輿八字。”鍾少白猛吃了一驚,臉色倏然漲得通紅,又很快轉為蒼白。“你們一個十七,一個十六,心性未定,原本兩邊都不著急。但因為這次平盧王的意外,只怕要加速準備起,“還站在這裡作甚。七娘在車裡哭了許久了。你過去看看她。”鍾少白原地連著倒退三四步,壓抑地轉過身,抬手抹了把發紅的眼角,大步走出去空地。人卻並未去七娘馬車探望,直接奔回自己的車,粗魯甩下了車簾子。阮朝汐獨自站在松樹下,望著鍾少白奔遠的背影。荀玄微走近半步。“後面還有。想聽麼?”他平淡提醒一句,“出了塢壁庇護,外頭正在發生的許多事,都是不怎麼動聽的。”阮朝汐不自覺地捏了下掌心。掌心生疼。“想聽。”她深深地吸氣,撥出,“塢主請說。”“你果然長大了。心有主見,辨析分明。”荀玄微道:“我說過()?(),
再叫塢主不妥當。換個稱呼。”阮朝汐微微一怔。荀玄微此刻的聲線聽來不似平日的和緩溫煦()?(),
聲線低而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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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裡藏著的指尖往下,不安地捏了捏衣角。這是她習慣的動作,不想卻摸到了一小截硬玉石,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是自己放在荷包裡的玉簪。她昨晚收下了那支及笄賀禮的玉簪,在燈下仔細看過一遍米粒大小的十二隻玲瓏小兔兒,把玉簪收進了腰間荷包裡。她指尖來回捏著玉簪,立時想起昨夜城門下的那場不加血的交鋒,又想起了自己和七娘無意中闖入歷陽城一攤渾水,替荀玄微此刻的不尋常找到了合適的理由。或許正如霍清川提醒的,他確實心情不佳。想到這裡,阮朝汐緊繃的眉眼和緩下來。今日為了維護好友,她當面頂撞得已經足夠了。荀玄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畢竟和其他人不同。她收斂自己心頭甦醒的小獸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