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信?三兄託霍清川給你的?”荀鶯初大感驚異,“裡頭都寫了什麼?三兄給我的家信從來都是薄薄一張,只是些‘你如何?我安好’之類的寒暄話。多幾個字也是不能的。”阮朝汐把書信藏在身後不肯給,“塢主只有對人不滿時,才會多寫。你收到薄薄一張家書,說明塢主對你一切滿意,沒什麼好教訓的。”七娘:“嘁!三兄分明就是在敷衍我。”兩人說說笑笑地穿過庭院,走到中央最空曠、人最少的地方,阮朝汐放輕聲音勸誡好友:“歷陽城當真不好去。你沒有見過平盧王,我也只是五年前剛來時見了他一次。……那一次便足夠了。那是條毒蛇,殘忍嗜殺,我們輕易不要去他的巢穴。”荀鶯初詫異地說,“可是阮家長兄就在歷陽城裡,任職歷陽太守已經三年了。我家九郎也在歷陽任職做事。聽說這次城裡高僧講經,豫州不少士族特意趕去歷陽,都是去辨析經義,闡明佛理。他們都好端端的。”“毒蛇蟄伏不出,不代表從此向善了。今日不咬人,明日不咬人,不代表一輩子不咬人。何必把自己送進巢穴邊,拿自己性命賭一次毒蛇會不會咬人?”阮朝汐勸到這裡,話已經說得足夠,荀鶯初再也不說什麼,低頭默默地前行。再說話時,聲音悶悶的。“你說的這些,其實我都知道。”荀鶯初路過庭院中央的梧桐樹,停下腳步,攏著披帛抬頭看枝葉舒展的樹冠,“阿般,家裡在給我議親了。”阮朝汐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年齡相仿的兩位少女在大樹下彼此對視著。荀鶯初極力偽裝的興致高昂的表層偽裝被扯開,露出了遮掩不住的低落彷徨。“我偷聽到的。家裡在商議著,是和鍾氏結親,還是和阮氏結親。鍾氏有三四個年紀合適的,阮氏也有三四個合適的。”“我阿母說,先挨個相看一遍,看到合意的再說;我阿父說,同時相看兩家,會把兩家都得罪了。不如先定好一家,再慢慢相看那家的人選。阿母又問,相看都未相看,七娘連兩家郎君的面都未見過,如何先定哪家?阿父斥責說,兩家結親,結的是門第。何必見面?等七娘嫁過去,自然可以長長久久見夫君的面了!”少女的嗓音在風裡飄散開,荀鶯初眼眶裡逐漸蓄了淚。“阿父阿母這次允我過來雲間塢,其實也是把我支開,他們好暗中準備議親事。等我這趟回去荀氏壁……鍾氏還是阮氏,應該已經議定了。也不知何時出嫁,嫁給哪個,以後能不能再來雲間塢玩兒了。”阮朝汐握住了荀鶯初的手。指尖冰涼,荀鶯初穿了身單衣就跑出來了。阮朝汐溫熱纖長的手覆住對方的手的同時,荀鶯初抱住她的肩膀,嗚嗚嗚地小聲哭了起來。“我為什麼要長到十六歲這麼大了。若我像你這樣,今年剛剛及笄多好。”阮朝汐站在樹下,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出聲安慰。對於高門大姓出身的女郎而,格外可怖駭人。然而,阮朝汐住在西苑,見多了相仿年紀的少女們的不同去向。在西苑長大的少女們,各自的天賦才能不同,每年擇優劣汰。被劣汰出去的,其實各個都生得姣美動人,只是才能不及,跟不上西苑近乎殘酷的進學罷了。這些被劣汰的少女,偶爾會有容貌格外出眾的,會被挑選贈送出去。來訪的貴客離開雲間塢時,她們會跟隨貴客離去,再不會回來。不知是不是個好出路,但畢竟是條出路。自願隨貴客離去的少女不少。當然有更多留在塢裡,等年紀到了,就在雲間塢裡成了親。有嫁得好的,做了主簿娘子,邑長娘子,是西苑劣汰送出去的少女們羨慕的出路。像傅阿池那般,能夠跟上西苑進學,又被送去東苑跟隨楊先生進學的,只有寥寥兩三個。阮朝汐隱約知道,這兩三個小娘子,才是當年娟娘和她說過的,“留在西苑,什麼都要學,什麼都要會”,有可能被擢為家臣的女孩兒。按照荀玄微的安排,阮朝汐住在西苑單獨的院落裡,跟隨著西苑和東苑進學,又因為她阮氏女的身份,接受了沈夫人格外嚴格的行止儀容訓誡,單獨學了《女誡》。她只是借住在西苑裡,和西苑眾女孩兒的前路都截然不同;但和眼前正宗高門大姓出身的荀七
娘相比,她沒有父母雙親,自然也不會有人和她提起相看,議親,出嫁……她和荀七娘的前路似乎也不同。一聲聲的抽泣聲裡,阮朝汐陷入了短暫的迷茫。她今年已經及笄了。荀七娘避之不及的十六歲,距離她也並不很遙遠。她的前路又在何處呢。聞聲趕來的荀氏女婢和白蟬,給樹下的兩位小娘子各自披上避風氅衣,荀七娘紅著眼眶,扯著阮朝汐的手腕不肯回去。“我倒也不是格外對會梵語的大和尚講經感興趣。”她在樹下吐露了心聲,“我只是……想在出嫁之前,多看看,多走走。從小聽所有人說歷陽城,歷陽城,我都十六了,幾十裡外的大城,一次都未去過!能讓我親眼瞧瞧,哪怕不入城,在城外看看歷陽城長什麼樣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