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註定要陪葬皇陵的了,你還想歸葬北地?先帝陵墓裡給你也留塊地,你這先帝器重的一代名臣,和我一起在南地安心陪葬皇陵罷。”拂袖離開之前,身後傳來一聲喟然嘆息。——阮朝汐急促地呼吸著,從夢中猛然驚醒過來,人卻久久難以從夢境中抽離。躺在光線暗淡的臥床上。思緒如麻。她混亂地想,亂糟糟的前世……他們兩個,當真都葬在南朝皇陵裡了?那句“陪你過夜”,“過夜第二日又要埋伏殺我”……當真的?複雜的情緒在四肢百骸裡激盪,時而想要酸楚落淚,時而卻又有對抗的亢奮情緒隱約殘留。她在光線昏暗的帳子裡緩緩坐起身。她心裡知道,她和荀玄微早回不去純真兄妹的關係了,口口聲聲喊著“三兄”,兩人只要單獨在一起就會依偎到一處,難捨難分。早上在尚書省院子裡淋的那場雨,她臉上眼睫沾落的雨水,盡數被他舐抹去了。哪家兄妹這樣?喜歡一個人,和他頭頸依偎,傾吐心事,互相把玩手指,親密吻在一處,在雨裡也不願分開……荀玄微對她表露出極大的耐心和喜悅,她原以為今世的親密相處,足以抹平兩人前世的恩怨糾葛。沒想到,前世他們……一個垂簾太后,一個輔政權臣,宮闈裡早滾去一處了?夜裡滾去了一處,舊恨難平,第二日又埋伏暗殺?她是不記得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他全記得?密實拉下的帳子裡,阮朝汐抱被坐著,抬手久久地捂了臉。暮色一分分濃重,天色黯淡下去,今夜濃雲密佈,無月無星。耳邊傳來沉重的開門聲響,宣慈殿緊閉的兩扇殿門開啟了。“回去回去!也不看看宮裡都亂成什麼樣了,莫添亂,無事不要進出萬歲門。”把守殿門的羽林中郎粗魯地把人趕回來,殿門從外面砰地關上。阮朝汐刷得撩開帳子下地,站在門邊,凝神望向廣庭裡。她睡下得並不久。被趕回來的那人,居然是之前被送出門的御醫。御醫憤怒地拍門,“我乃太醫署醫正,豈能滯留在老太妃宮裡!放我出去,我還要回太醫署當值!”羽林中郎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今晚宮裡四處調動禁衛,或有大事!回太醫署需過萬歲門,當心撞到了事,半路上被人一刀砍了,沒處說理去!留在老太妃這處,好歹保命。”御醫頓時不吭聲了,尋了處僻靜角落原地坐下。“哎喲喲。怎麼又出事了。”廊下的老太妃顫巍巍唸了聲佛號,急忙吩咐左右隨侍的女官扶她回了正殿佛龕。原本喧鬧笑聲不絕的廣庭驀然寂靜下來。齊嬪緊摟著梵奴不放,幾名女官抱起小皇孫避入殿內,幾個內侍壯著膽子隔門詢問,無人應答。安靜多時的門外,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對話聲。傳話的是式乾殿隨駕的內監,傳天子手諭,調撥羽林左右兩衛去前殿待命。門外眾多兒郎齊聲喝道,“得令!”羽林中郎大聲呼喝調動人手,片刻後,整齊劃一的腳步奔跑聲,刀劍碰撞聲,悶雷般地從緊閉的門外響起。一隊。兩隊。三隊……齊嬪緊摟著梵奴,顫聲問詢周圍,“這可如何是好?門外還有沒有人守衛了?誰護衛我們回去?”無人敢應答,宮婢們低頭不語。阮朝汐下了西側殿臺階,橫穿廣庭,敲了敲緊閉的殿門,依舊無人應答。幾個宣慈殿內侍大著膽子開門,往外頭探看片刻,倏然伸回來,“娘哎,門外一個人都沒了!”門外值守的羽林左右兩衛禁軍被一道手諭突然調走,偌大的宣慈殿只剩下一道木門防禦,殿內眾多女官內侍面面相覷。片刻後,門外竟然又傳來急速跑動的腳步聲,刀劍碰撞聲響徹長道。一隊。兩隊。三隊……大批明
火執仗的禁衛從緊閉殿門外跑過,不知從何處而來,調往何處。失去防禦的宣慈殿彷彿大海中遺落的孤島。齊嬪站在庭院裡聽得清楚,臉色煞白地倒退幾步,領著梵奴匆匆避入殿室。極度不安的靜謐下,忽然有響亮的敲門聲響起。不知幾個拳頭在門外急促地敲門,明亮的火把光芒從門縫裡透進來,眾多嗓門齊聲呼喝,“開門,開門!”各處宮婢內侍驚恐的呼聲響徹一片。正殿裡隱約傳來了小皇孫的大哭聲。阮朝汐轉身回屋裡,取了御賜佩劍便迎出去。“李奕臣!”她邊走邊喊。李奕臣二話不說跟在她身後。不必多說什麼,兩人一左一右站在緊閉的殿門邊,門縫外透進來的亮光映在她臉上。各處投射來的驚恐的視線裡,長劍無聲出鞘,利刃泓光映亮了明澈決然的眸子。阮朝汐站在殿門後,示意守門內侍問話。內侍顫聲隔著門縫問:“外頭何、何人?敲門何事啊?”“九娘可還在?宣城王殿下來了!開門!”阮朝汐和李奕臣意外地對視一眼,各自收起刀劍。殿門轟然開啟。握著火把的披甲諸人蜂擁而入。宣城王元治滿頭滿臉的熱汗,踏進殿門裡,頭一句話緊張喊,“勿要驚擾了老太妃!梵奴呢?梵奴和齊嬪娘娘隨我來,今晚宮裡亂的很,我護送你們回明光殿。”又四下裡急問,“九娘呢?九娘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