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答,她又自言自語道,“當然不夠。”
抬筆輕輕一劃,“按照三兄做事的路子,這些被送往冀州的宗室,活不出三五年。”
荀玄微收斂了唇邊的淺淺笑意,凝視著她筆下的圓圈。
良久方道,“在梵奴長大之前都需要解決。梵奴要仔細教養,身邊看護的人精挑細選,一有不對即刻更換,二十年後才不會出大錯。”
“聽起來確實麻煩。”阮朝汐筆下寫下梵奴二字,“因此之前才會三番兩次告誡我,不要插手。讓宣城王替你動手,解決梵奴的麻煩。”
“畢竟是先帝親子。”荀玄微並不否認。
“如果上次任由宣城王把他帶走,現今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就會是血統偏遠的旁支了。隨便選哪個,都比梵奴麻煩少……”
話鋒輕飄飄一轉,“不過——既然你堅持要留梵奴。梵奴年紀幼小,又親近你我,多留意些,並無大礙。”
阮朝汐點點頭,輕聲道謝。“梵奴心思純質,好好教導於他,叫他好好長大即可。那他呢。”
她抬筆又劃出新的小圓圈,輕聲念道,“湛奴。”
“梵奴都能留下了,湛奴更不會是攔路的阻礙。對不對,三兄?”
荀玄微莞爾笑了,“阿般心思細密。”
他不置可否地起身,牽著她去床邊,“睡罷。一份均田令牽扯到方方面面的政令,我需仔細斟酌奏疏。你先睡下,今夜不必等我。”
書案燈火亮了整夜。
臨入睡前,阮朝汐迷迷糊糊地盯著燈下伏案疾書的側影。
他始終未曾明確應下。
——
京城最近風聲鶴唳,接連出了幾起遇刺的事件,也不知都是何人從中渾水摸魚,總之世家大族出行如臨大敵,一輛車往往有上百部曲跟隨。
相比來說,從青臺巷角門輕車簡從出行的馬車並不起眼。
李奕臣親自駕車,直奔皇城西的長桑裡。
阮朝汐今日和母親約好了,在長桑裡的賜宅見面。
白鶴娘子今日穿得是一身樸素的青色居士袍服。不施粉黛,鬢髮間無半點配飾。白紗覆面,眉眼間的氣色卻極好,盈盈眼波帶著笑意。
“?$?$??()?()”
白鶴娘子悠然行走在寬敞疏闊的庭院間,“我主持了淨法寺的建造事,尋常樓閣修繕難不倒我。()?()”
阮朝汐攏起裙襬,踩過一處碎裂的青磚,抬眼打量著周圍長廊殘破的瓦當和紅柱剝落的清漆。
“把年久失修、影響到居住的關鍵牆壁房梁,集中起來修繕一個月,應該足夠入住了。母親,今日邀你前來,除了看一看這座宅子,還有些念頭。想和母親商量。()?()”
她附耳過去,低聲說了片刻。
白鶴娘子露出驚訝的神色。
“娘子軍——?從未聽過。女子力氣不如兒郎,難以舞刀弄槍,又見不了血,戰亂時不被擄走已是萬幸,如何能組成一隻娘子軍,看家護院?()?()”
“為何女子就不能碰刀槍,又見不了血?”
阮朝汐領著母親穿過一大片開得鬱鬱蔥蔥的木槿花。“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兒郎,自然有各種各樣的女郎。只不過女郎從小被大人教養著,不能碰刀槍,不能見血,遇到禍事只能驚慌躲藏。聽多了‘不能’,原本可以的女郎也都不能了。”
她轉過身來。“我看母親的淨法寺裡護衛的多是禁軍。他們今日奉命護衛淨法寺,焉知明日不會奉命毀了淨法寺?母親不怕?”
直白的一句話戳中白鶴娘子的隱憂。
“阿般的意思是,組一支娘子軍,護衛淨法寺?”
“我看母親的寺廟中收容了眾多女子和幼童,她們每日禮佛誦經固然是修身養性的好事,然而身在紅塵亂世中,諸事無常,每隔三五年就有翻天覆地的大變。只是關在佛堂中唸誦佛經,除非有老太妃那樣的身份,尋常人有幾個能保全自身?”
她示意白鶴娘子檢視左右。
“母親看,正好這處的宅子佔地廣闊,後院圈起的地盤足以堆砌一座小山。依我的想法,炫富的青山自然不必起了,省下偌大塊地,從無家可歸的流民裡挑揀性格剛強、願意練武自保的女子遷來這處,屯田種菜,自給自足,好好地教導三五年,便能組出一支像樣的娘子軍了。母親覺得呢。”
白鶴娘子眉頭皺起,謹慎地詢問,“可行麼?把那些可憐女子養著也就罷了。若要發給她們兵器,萬一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