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
海水浪濤湧起了激浪。
他在耳邊繼續和她說。“暮春初夏的季節,天氣轉熱,刺青完成的那個晚上,記得是個多雲炎熱的夜。你留了我……都還記得麼?”
浪濤沖刷全身,呼吸鼻息都是短促的。“似乎和現在……不大一樣。”
遙遠的記憶一點點地歸攏,過去和現在的時光交疊,許多破碎的、旋轉的殘影,走馬燈似地出現在眼前,等她想要駐足細看時,那片刻的影像卻又倏然溜走了。
“哪裡不大一樣?”
她的眼前出現了從未見過的椒房殿室的華麗暖牆。垂落的五色縑帛帷帳。燭光透了進來,身側郎君的呼吸也亂了。清貴的江左皎月,終究還是被她拉入了帷帳,顯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內裡。
前世和現實的影像交織,身上激起陣陣的戰慄,激烈情緒沖刷全身,習慣了寢殿燈火鋪張照明的那個她暗自想著要不要熄燈。郎君那樣的性子應該是想要熄燈的。
然而接下去的發展,卻是當年的她完全沒想到的局面。
她被壓在帷帳深處。一隻有力的手從背後按住她,輾轉吮吻著肩背上的玄鳥刺青。和當前淺嘗輒止的、誘哄般的輕柔力道不同,那是個極為強硬的不容拒絕的動作。
阮朝汐的視線飄忽了一瞬。過去發生過的畫面飛快地閃現面前,不等她看清卻又消散,胸口隱約發熱。她被按住了,然後呢。
隨後想起的片段,讓她有些不安。低垂的視線從濃密睫羽間抬起,飛快地瞥過一眼,又轉開目光。
荀玄微察覺了她的隱約不安。小巧的下頜被輕輕抬起,交換了一個柔和的吻。她安心下來,身體往前傾,滾燙的臉頰蹭過面前溫熱的玄鳥圖案。
“確實想起來了?怕不怕,會不會後悔。”荀玄微低頭凝視著懷裡擁的人。
“嗯……”阮朝汐不甚清晰地應了一句。和緩平穩的嗓音令她安心,她依靠在溫暖的胸膛裡,輕聲說,“不怕三兄。不後悔。”
“當真?”細密的吻落在唇角,帶著安撫的意味,少女繃緊的脊背肩胛逐漸放鬆下來。
“阿般,今夜你留了我,若明日後悔了,還想殺我的話,這次定然能輕易殺了我。”
緩慢的波浪衝刷全身,阮朝汐忍著聲線顫抖,“為何要殺你。說過了,不後悔。”
包裹著身體的軟衾被掀去了旁邊。
手掌攏住了兩邊纖細手腕,力道極輕地往前拉。她被引著翻過了身,兩隻手腕被圈起,牢牢地按住了,動彈不得。
“嗯……?”
柔軟的腰肢彎出驚心動魄的弧度。被手掌按著,往下不輕不重地一壓。
那是個完全掌控的姿勢。
原本溫柔如三月拂過湖面的春風,風勢逐漸變得猛烈,轉化成了一場溼熱夏日裡的驟雨。
——
院門在傍晚時開啟了。還是有人等候不及,敲響了院門。
荀玄微帶著沐浴後的溼氣站在門邊。“何事。”
等候已久的霍清川迎上去。
霍清川不是其他人。燕斬辰無緣無故地攔了他整個時辰,是多年從未有過的事。他不敢抬頭看郎君此刻的面色,低頭道,“原不欲打擾郎君……王司空遞來了拜帖,晚間會親自登門拜訪。”
“知道了。”荀玄微平靜道了句,“王老司空是罕見的貴客。準備晚宴,正堂以貴客禮設宴席。”
霍清川應了欲走,荀玄微叫住他,把另一樁事吩咐下去。
“你準備一下,近日需要你急去一趟豫州。”
霍清川一驚,“京城事態不穩,僕跟隨郎君度過這段時日再回豫州。”
“豫州的事拖延不得。去年的婚事籌備到一半,你是知情的。你替我去阮氏壁遞送兩封書信,將此事做個了結。她的身份已經昭明天下,並非阮氏女郎,不能再從阮氏壁出門。”
“明早過來拿信。一封交予阮氏家主,一封交予阮大郎君。近日便出發。”
“是。”
————
木樓恢復了安靜。阮朝汐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無意中窺見的玄鳥刺青,彷彿一個沉重的井蓋。蓋子揭開,被鎮壓於下的諸多往事潮水般湧來,記憶不堪重負,太陽穴在睡夢中突突地疼。
許多不甚愉快的記憶,被她驅逐去了腦海深處,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挑挑揀揀地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亦或是印象深刻的場景,逐漸在腦海裡清晰起來。
她在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