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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第一場雪

停了就該冷了。”

“記得小時候下完雪,第二天一化,房簷上都是冰溜子。”我說。

“然後拿棍子打,打下來撿起來就吃,也不嫌乎埋汰。”

“雪挺乾淨的。”

“小時候也不嫌忽冷,越下雪越往外跑,出去玩雪,把手凍得通紅通紅的,回家沒少捱罵。”

她說完笑了起來。

“捱罵也出去玩,沒夠。”

“記得我小時候挺淘的,像個假小子,我媽說不聽我,成天罵我,我爸好,不管我,慣著我。”

“小子跟媽好,丫頭跟爹好。”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說:“我爸我媽命不好,到享福的時候了也都有病了,剛七十就沒了,我爸先走的,走了三年我媽也走了,想我爸想的--”

“和我家東院我二大爺我二孃一樣,他家姓張,和我家是老少輩鄰居,我二大爺七十二那年沒的,給他燒三週年的時候,上午大夥兒去上墳燒紙,到家剛吃飯我二孃就不行了,說我二大爺叫她過去,說完就沒了。”我說。

“老兩口一天走的,差三年?”

“是,一天走的,差三年。”

“那是命——”

人真的是命嗎?都說啥人啥命,有福之人富貴命,沒福之人受窮命,操勞之人忙碌命,要是這麼說,投胎還真是一門技術活。

從小讀過《易經》,上面有對人的命格推算,用現在的科學來說算卦也是一門統計學,只要給的資料準確,算出來的也準確。

但真正的命是人心。人心向善,即使苦難也富有;人心向惡,即使富貴也虛無。

已經走過三十五個春秋,經歷了貧窮,經歷了苦難,貧窮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場經歷,沒有什麼。如果我出生在富貴之家,不會有這些經歷,不會有含辛茹苦把我撫養成人的母親,也不會有五個關心我愛我的姐姐,可能感受不到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或許現在的我在蹲監獄也不一定。

出生決定窮富,環境決定經歷,人心決定命運。

我家東院二大爺,年輕時候得的肺心病,到六十歲的時候感覺時日無多,把棺材都準備好了。那時候我上小學,每天和他家的我哥一起上下學。有一天,也是飄雪的冬天,我們營子來了五個逃荒要飯的,挨家挨戶的要飯,天黑了,沒地方住,二大爺收留了他們。給他們吃的,把炕燒得滾熱,叫他們在家住了一晚。

記得第二天早上上學,去他家喊我哥,一進屋就看到那五個要飯的在桌前吃飯,再看二大爺精神頭很高,坐在炕裡抽著菸袋,也不氣短了。那年過年的時候二大爺病得厲害,大夫說也就是年前年後的事,我好像看出點啥,跟二大爺說沒事,至少還能活十年。

當然沒人信我小孩子說的話,大人們該準備啥準備啥,我找到二孃說不用準備,我二大爺還能活十年,能看到孫子。二孃當然不希望二大爺死,打發人找算卦的給算算,看二大爺能不能把年過去。算卦的說老爺子沒啥事,就是命中該有這一劫,難點受,過了這劫還有十年陽壽。

二大爺慢慢好了,又多活十年。

二孃問我怎麼知道二大爺還能活十年,我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二大爺臉色不像是要走的樣,好像在和牛頭馬面交涉什麼,最後牛頭馬面走了。

都說小孩兒眼睛乾淨,能看到什麼,其實我什麼也沒看到,只是覺得二大爺死不了——他能在大雪天把五個要飯的留在家裡住一夜,此等善人怎能說走就走?

當我把這事跟馬姐講完之後,她說:“心好積德到老成佛。”

“那是,人到啥時候都得心善,別做昧良心的事。”我說。

“你能看看我啥樣不?”她問,拿我當算卦的了。

“看不了,不會算卦,勸你也別算卦,人的命越算越薄。”我說,然後問:“知道為啥都是瞎子算卦嗎?”

“為啥?”她問。

“因為給人算卦屬於洩露天機,算卦之人都是開了天目的,老天爺給你開了天目,自然要取回看塵世的雙眼,不叫紅塵亂了心境。”我說。

“看你好像懂似的。”

“我是不懂,但人要經歷多了自然就懂了。”我說:“人是有命,但別找人算,算出來的未必準,也未必可信。沒聽人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主生死,天主富貴,不到生死不知命重,不知命重難懂富貴,人都是拿命追了一輩子富貴,到最後才知富貴如浮雲,利祿如流水,反而沒把命活好,卻相信算命的,是不是沒活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