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我若這般冒然取下,豈非太過失禮?”一時心意難決,遂轉回寢室坐著發痴。
忽聽那廂咳嗽兩下,傳來呻吟之聲。
安子衣慌跑過去,點亮油燈,問道:“芄蘭姑娘,又發熱了麼?”
只見芄蘭柳眉緊蹙,汗珠已將額頭上的面罩沁溼,弱弱言道:“不知怎的,臉頰陡然疼痛難忍。”
安子衣揉了兩粒五花玉露丸,伺候他服下,少頃道:“芄蘭姑娘,好些了麼?”
芄蘭目光兇狠的凝視著他,道:“你適才曾想揭開面罩,是也不是?”
安子衣脖頸一紅,道:“乞姑娘見諒,在下著實顧慮你的傷勢。”
芄蘭厲聲道:“安大哥,你膽敢趁我睡熟,揭開面罩,我便一劍殺了你!”
安子衣好生奇怪,道:“姑娘,在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芄蘭哼了一聲,道:“我不管這些,你切牢牢記住。”
安子衣搖了搖頭,道:“芄蘭姑娘,你平昔裡常殺人麼?”
芄蘭眨眨美目,道:“平昔裡我寧可教人殺死,也不會無辜殺人,然於今不同,你千萬別惹怒了我。”
安子衣無奈的說道:“作罷,是我多管閒事。”
芄蘭彷彿有些於心不忍,眼角溢位一滴淚,道:“安大哥,你千萬莫見怪,容貌對於女子而言,恍若生命一般。”
安子衣笑道:“姑娘,在下適才多有冒犯。”
芄蘭眸光中突然閃過兩道奇怪神色,瞬間即逝。隨即寒若冰霜的道:“只此一次,勿謂言之不預也!”
安子衣戲言道:“若趁熟寐我點了你的穴道,那又如何?”
芄蘭斬釘截鐵道:“你惹惱了我,待醒轉來,我先一劍殺了你,然後撞牆自盡。”
安子衣直驚得目瞪口呆,許久方一抱拳,道:“不敢,在下知曉矣。”
芄蘭目不轉睛看著他,柔聲道:“安大哥,你多多包涵,等我尋思明白,彼時自會給你瞧的。”
安子衣道:“在下均遵姑娘之意。”忽見他面罩繫帶有些鬆散,伸手說道:“這裡開了,在......”尚未觸碰面罩。
只聽‘啪’的一聲,芄蘭揮掌打在他臉上,怒道:“你,你要作甚!”
安子衣遂不及防,竟給他打得頭暈眼花,抬掌捂住面頰,道:“在下絕無惡意,只是、只是見面罩繫帶開了。”
芄蘭‘吧嗒吧嗒’淚如雨下,道:“安大哥,抱愧的很,我、我......”
安子衣回身走到廳中方桌旁坐下,道:“不妨事,不妨事。”
芄蘭哽咽著道:“安大哥,我、我不是不給你看,是怕真面目顯露,怕嚇到了你。”
安子衣衝他微微一笑,道:“你飢渴否?”言畢,傾了一晚熱茶奉上。
芄蘭接過一飲而盡,低聲道:“多謝安大哥。”
安子衣藉著微弱燈光,見他圓潤玉頦白若凝脂,櫻桃小口不點而赤,兩片薄唇嬌豔欲滴,微微露出兩排貝齒,高聳瓊鼻小巧玲瓏。心中一動,道:“她的唇口齒鼻,怎與塵兒如此相似?”
芄蘭見他立在那裡發呆,小聲道:“安大哥,你快歇息罷。”
安子衣一怔,忙道:“五花玉露丸放在此處,每次可服用黃豆般大小兩粒。”
芄蘭嫣然含笑,道:“多謝安大哥。”
安子衣這才又回到寢室,和衣而眠。
那知睡到半夜,隱隱約約聞有女子嚶嚶哭泣。
安子衣連忙坐起,凝視支耳片刻。方知乃從一牆之隔的芄蘭寢室傳來,無由得長嘆一聲。
孰料芄蘭嗚嗚哭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道:“傻瓜,我尋你這麼久,何嘗不想以真面目相見,可如今這般模樣,我那裡還有甚麼勇氣。”
安子衣聞言大驚失色,忙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中間大廳,定睛一看。
只見芄蘭正抱膝埋首,抽抽噎噎的道:“子衣,你莫怪我,莫怪我,都是我不好。”
安子衣心想:“他究竟是誰,為何直呼我的名字?”
突然,芄蘭緩緩抬起螓首,喃喃吟道:“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有瀰濟盈,有鷕雉鳴。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
安子衣霎時不寒而慄,只覺背心發涼、寒毛卓豎,再也忍耐不住,飛奔進去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