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循。
當今帝王胞弟。
汴京人將所有不好的詞語都疊加在他身上。
脾氣差如瘋狗,嗜殺成性如瘋子。
不是個好人,能避則避。
可聞溪卻見過他良善的一面。
九歲那年的一個黑夜,她走失江南,一個白衣少年將她撿回家中,獨自賺錢養活她二人。
分別後再見,聞溪才知他竟是當今帝王胞弟,那個在景元二十六年,藩王叛亂時,被斬殺於武德門外的太子。
再見,卻不如初。
除了遠遠見過,二人也沒怎麼說過話。
只是時時聽聞他與謝觀清關係不好,謝觀清幾次在他那裡吃了虧,聞溪因此,偷偷罵過魏循很多次。
站在馬車前,見裡面無無任何動靜,聞溪又喚道:“阿循。”
雖未面對面,只是在外站著喚他,聞溪手心裡也有了層細汗,倒不是怕,而是心虛。
因為,她忽然想起了他們上一次的見面。
馬車內。
魏循姿態慵懶的往身後軟塌上靠,高抬的下顎線條流暢,冷俊的面容之上是一雙凌厲寒涼眸子,透過車簾,隱約可見一人,他把玩著手中酒杯,不禁眯了眯眼。
“我有話同你說。”外頭,又有聲音傳來。
魏循煩躁皺眉,緊接著喉嚨裡吐出一個字:“說。”
聞溪抿唇。
語氣這樣冰冷刺骨又帶著幾分躁意,怕是還在為那一日的不愉快而生氣。
距離上次見面,其實已經過了兩年之久,若非重生,她真的都快忘了。
彼時,他們十六歲。
鎮國將軍府後院抬眸,就見牆頭之上的魏循。
那是聞溪第一次見到那樣的魏循,他可憐又狼狽,半點沒有往日或是在江南之時的傲氣。
聞溪捏了捏眉心,有些不敢想下去,可昔年之景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記得十六歲的少年破碎不堪,記得少年的卑微,記得少年翻牆只為說一句話。
“小溪,別選他,選我吧。”
“……”
聞溪呢。
毫不猶豫拒絕之後,還將十六歲的少年罵得狗血淋頭。
在那日誰又能想到,兩年後的今時,她會有事相求於他。
聞溪不禁感嘆,這讓她如何再與魏循談以往交情啊。
可轉而又想,魏循今日既是前來送賀禮,想來,怕是忘了,或許沒在意,就像她。
想著,聞溪唇角勾起,語氣盡量顯得溫和:“你把簾子掀開,讓我瞧著你講話。”
“……”
魏循眉頭快擠成一個川字,聞言,指節往裡一收,眸光淡了淡,須臾,才伸手去觸碰車簾。
聞溪以為魏循不會掀,又上前幾步,伸手去試著掀簾,卻未曾想,指尖才稍一碰,簾子便帶出一陣淡淡花香,下一瞬,對上一雙漆黑泛冷的雙眸,又帶著審視的意味。
聞溪霎時愣住。
魏循漫不經心瞧著面前一臉呆愣的人,眉峰上挑。
“再過五日,旁人見你就該喚你一聲國師夫人,今日,你卻是貿然掀開本王的馬車簾子,偷看本王,意欲何為?”
他語氣難掩傲氣,又有一副偷看本王該當何罪的姿態,盯著聞溪,像是在等她給出一個解釋。
聞溪回神,剛才想法破滅,端看魏循此刻的神情語氣,他肯定沒有忘,也是了,魏循是一個若誰欺了他,定當十倍奉還的人,不然,謝觀清何以那麼多年都被他打壓至此,不就是他先前得罪了魏循嘛。
有一年中秋宮宴上,謝觀清不過是不小心把酒水灑在了魏循長袍之上,他便大發脾氣,從那之後,謝觀清便開始諸事不順,年年大獄等著他,偏偏那幾日還是她和謝觀清約好了要一起出城遊玩的時候。
是以,她討厭死魏循了,老壞她好事。
若不是因此,她那日怎麼會把他罵成那種樣子,魏循現在肯定也恨死她了,說不定要報復她呢,畢竟,她可是比謝觀清還過分。
聞溪長嘆一口氣,想要魏循幫忙,恐怕有些艱難了,但此刻,魏循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一條路,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得試一試。
這般想著,聞溪忽而道:“我昨夜做了個夢。”
“?”
“你可還記得那間滿是綠色爬山虎的院子?”
“……”
“還有裡面的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