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師兄!”
圓滾滾的小師弟臉上帶著黑乎乎的墨點,手裡扯了塊巨大的絹帛,迎風招展如同披風,咋咋呼呼地朝著嬴政跑過來。
嬴政伸手阻止他靠近,“行了,站那說就行,別貼過來!髒!”
“哈哈哈!政哥好殘酷,嫌棄小胖子表現的這麼明顯!”
“小胖子:政哥,你不愛我了嗎?政哥:從未!哈哈哈”
張蒼委屈巴巴地看著他,舉起手裡被畫得亂七八糟的絹帛:“師兄,我做出來了!”
嬴政冷漠臉:“哦,不錯!”
張蒼雙眼亮晶晶:“師兄,你也看過《九章算術》嗎?”
嬴政斷然否認:“沒看過,隨便問的。”
“呃……”張蒼有點失望,卻又不死心:“我觀師兄有術數方面的天分,不知師兄要不要看看……”
“沒有、不要!”嬴政發現,以韓非說話的方式,對這個小胖子十分正確。否則只要稍微給一點好顏色,小胖子就能開出一個染坊來。
明確、簡單、毫無婉轉地拒絕,才是避免被他黏糊上叨叨至死的正確選擇。
“老師找我還有事,告辭。”
無情地拂袖而去,嬴政連頭都沒回,自然看不到張蒼扁扁嘴,不死心地又看看手裡的絹帛,還是跟在他身後,像條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看到這一幕的李斯,伸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
所託非人。
“老師,韓師兄所學帝王之術,我可以學嗎?”嬴政開門見山,直接提出要求。
“哦?”荀卿如今已是年過花甲,教過的弟子數不勝數,對這個剛入門的弟子卻頗為看不穿,“你以為,何為帝王之術?”
嬴政眼角餘光看到門縫中多了道陰影,不知是張蒼還是李斯,便微微一笑,說道:“為君者,用人之道,為臣者,佐君之道,無論君臣,治國之道。師兄說,諸國戰亂不休,是因為天子弱而諸侯強,唯有‘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注1),方可平息紛爭,消弭戰亂。”
“不知老師以為,如今能一統天下者,可在七國之中?”
荀卿目光復雜地看著他,“趙政,你欲何為?直說吧!”
這個徒弟在門下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吸收知識之快,學習課業之勤,悟性之高,連他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嬴政直接說道:“弟子以為,以老師和師兄之才,屈居蘭陵之地,實難實現抱負,不若離開。”
“嘭!”門外傳來一聲脆響,顯然是有人太過激動,以頭撞門。
嬴政看了眼荀卿,見他微微頷首,便起身拉開房門,揪住了正準備逃走的張蒼,又對外面喊道:“二師兄,勞煩你請大師兄一同過來。”
本來藏得好好的做黃雀的李斯:“……”好吧。
張蒼被他拎著後頸衣領,蹬著小短腿拼命大喊:“放開我!老師,趙政欺我!”
荀卿捋著鬍鬚微笑:“蒼,可知非禮勿聽?”
張蒼噎了一下,訕訕地點頭:“政師兄昨日給我出了道題,我好不容易做出來,想讓他幫我看看,結果他不理我……我才跟著來的。”
“哦?什麼題?拿來給我看看。”
荀卿知道這個弟子醉心術數樂律,與其他弟子大不相同,但以他的出身,本就無需擔心前程生計,也就由著他去了。
可趙政不同。從看到趙政第一眼,荀卿便知道這個弟子絕非池中之物。
就連跟在他身邊最久的李斯,現在都開始關注這個小師弟,顯然對他的課業精程序度超出預料,甚至懷疑是不是老師給他開小灶。
“咦?政也曾學過《九章算術?》”
他還以為這個弟子只喜歡法家兵家,對儒學都只是淺嘗輒止,所以才會對韓非格外親近,卻沒想到他居然還涉獵術數。
嬴政搖頭:“只是隨便看過幾本書,不曾用心,也記不得書名。”
“政哥凡爾賽!”
“可惜阿房宮被燒了,否則我們就不用說凡爾賽,全世界都改說阿旁宮。”
“是啊,平平無奇普通人,五道口職業技術學院叫清華……”
“隨便看過幾本書……很想知道,政哥的幾,是幾位數?”
張蒼哭喪著臉望著荀卿:“老師你看,政師兄不肯教我!”
荀卿皺了皺眉,說道:“治學之道,在勤,在悟,若是都指望別人教你,你以為,自己能學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