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邊做法!”
路過的大娘頭頂鍋蓋衝她喊道。
天人,是得道之人的自稱,據傳得道之人不受王朝律法約束,肆意橫行,無法無天……怎會出現在這裡?
“小心!”老道的聲音傳來。
禰荼被撲倒在地,她的頭上蒙上了一層麻布似的東西,滾燙的火球淹沒了此地,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層薄薄的麻布隔絕了熱浪,也阻斷了撞擊的力度,她置身其中,竟然半點痛覺也無。
禰荼不由看向身側,正是那個纏了她半年的乾瘦老頭,下巴稀稀拉拉地長著幾根寸許長的鬍鬚,平時渾濁的眸光此刻尖銳如電。
禰荼頭一次見他露出如此肅然的神色,再加上這奇異的麻布存在,使得他多了幾分修仙者的神秘色彩,有些不寒而慄。
四周坍塌聲陣陣,地面震動個不停,似乎僅有腳下方寸之地安全。
有碎裂的瓦片狠狠砸落在她頭頂那塊布上,但破布隔絕了巨力,並不感到疼痛,禰荼沒有動彈,她額上也被捂出了熱汗,雙手緊攥。
“別怕。”老道難得靠譜地說了兩個字,禰荼收斂心神深呼吸了下,只聽上空傳來怒吼聲。
“般竹小兒!你弒我妻兒,戮我門人,今日,我便要你血債血償!”
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氣勢形成巨浪,禰荼只覺自己好像要被呼嘯而至的灰塵泥土淹沒。
“你妻子貪戀我美色,欲紅杏出牆,你兒不辨是非,你門人非要歸罪於我,處處與我作對,我一忍再忍,這才輕輕彈指,誰知道他們那般脆弱,連我一指之力也承受不住,這難道也要怪我麼?”這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混賬!你竟敢羞辱亡妻,分明是你見色起意,我兒說你一句,我門人仗義執言,你卻仗著修為狠下毒手,今後無論你行至何處,我齊天門上下必與你不死不休!”
“就憑你?殺了你,今後少罪受。”
禰荼聽到這輕飄飄的“殺”字,只覺氣喘不過來,她緊緊抱著懷裡的酒壺,耳中一陣轟鳴。
似有重物砸地之聲,頭頂雷霆之音逐漸消弭。
半晌過去,周遭已無人聲,老道揭開法袍,禰荼緩緩站起。
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禰荼扔下酒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老道跟著她,連連讓她看路。
禰荼充耳不聞,撕聲大喊,沒有回應。
“娘!爹!”
她往前邁進,一腳踩空,一隻枯瘦的手拉住了他。
禰荼後退站穩,背脊寸寸僵硬。
屋舍接連塌陷,地陷千丈,活人落下深淵,就像掉下去一片瓦。
“爹——娘——”
禰荼衝上去,被老道狠狠拽了回來。
“啊——”
禰荼撕喊出聲。
似有鎖鏈撞擊之聲隱隱傳入耳朵,淒厲的叫喊彷彿驚醒了底下的什麼東西。
“小聲、小聲些。”老道渾身汗毛倒豎,他混跡洪彥鎮這麼多年,才知道地下別有洞天,想必方才在此地亂來的修士見到此景,這才沒有繼續作亂……
禰荼嗓子啞了,流不出淚,眼睛生疼。
老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他活了兩百九十來歲,早已經沒有了親人,對於修仙者而言,無牽無掛反而是好事,便帶著嘆息道:“塵緣斷,斷塵緣,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塵緣易散,道之所向。”
禰荼聽不懂,她聽不懂。
“今後你就隨老夫去山上修仙吧,那一年十兩銀子的錢也不收你的了,老夫沒騙你,你的天資確實極好,雖然不到天命者的程度,卻也有築基的資質,將來與老夫一般,活個三五百年不成問題。”
“嗚……”幾根髮絲散在眼前,禰荼眼裡佈滿血絲。
極致的衝擊過後,是極致的憤怒。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兩個人因為私事鬥法,卻毀掉了她的家,殘害了這麼多條人命!
憑什麼修士可以肆意踐踏凡人的心血,憑什麼修士擁有高高在上的力量卻從不約束自身,憑什麼禍亂是由他們自身引起,卻要無辜的他們來承擔這可怖的後果!
那老頭看著禰荼,兀自老眼瞪大,只見一抔赤紅火焰從這位少女雙腳升起,繼而爬上她雙腿,腰腹,頸項,乃至頭顱,覆蓋全身,使得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禰荼置身火焰之中,眼前的景緻變得清晰,耳中能聽到的聲音變得細密,那火似乎有靈性一般,並不灼燒她的身體,也不毀及她的衣裙。
“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