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爾巴是多爾袞這次輕率地只引著三個牛錄的兵馬,作為殿後的一支牛錄中的探馬,一直遠遠吊在整個出行兵馬後面,因為多年出戰,都已經不再有遇到強悍對手,所以也是渾身輕鬆,一個人被遠遠放在最後,騎在馬上,一邊左顧右盼,好奇地看著大河奔流不息的模樣,一邊還在嘴裡哼著小曲,時不時地摸出腰裡的酒葫蘆給自己灌上兩口。
這個酒葫蘆,就像眼前碧波浩蕩他看見的石河,當然不是草原之物,而是他當年俘獲的許多個漢人男女中,在戰後分到他名下的一對漢人作為他家產奴隸中的那個漢人男子,送給他的。
那個漢人男子,被抓到草原前,雖然是一個不錯的農夫,但後來這莽古爾巴才發現,連他的上差都不曾分辨出來,這漢人農夫竟然還有一手自己釀酒的好手藝。
在適應了被劫掠到草原之後的生活,漢人男子也漸漸認命了,於是在幾年後的某一天,忽然用草原上數不清的草根,加上他自己從嘴裡省下來的口糧,釀出了一種完全有別於關內的酒釀。
經過品嚐和再次改良,他將這種口味全新的酒釀,作為禮物,裝在酒葫蘆裡獻給了莽古爾巴。
十個草原人裡至少有九個都是嗜酒如命,莽古爾巴也不例外。
在得到這種被他驚為天物的酒釀之後,這個漢人男子,獲得了回報——
莽古爾巴不僅從他分到手的七八個蒙古、朝鮮等地女人中,將一名外部落的本族後金女人送給他作為妻子,而且還將自己的名字拿出來,送給了他一個草原名字:莽漢。
不過,展露出驚人手藝的莽漢,並沒有被莽古爾巴當做獻媚禮物往上送出去。
一來,他實在捨不得。
二來,隔了這麼多年再往上送,反而還會招來禍端。別的不說,單是“隱匿精巧工匠”這個罪名,就夠他掉好幾次腦袋了。
所以,他雖然送給了莽漢又是女人,又是名字,但卻對他看管得更加嚴苛了。
平日除了幹活,他幾乎完全隔絕了莽漢與外界任何人的交集,只在他的一畝三分地的草場之間生活。
當然,這也導致他相當於抱著一個聚寶盆,卻不得有任何據此發財的念頭。
要知道,據莽漢自己說,假若在關內,憑他這種口味全新的酒釀,一旦當做產業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絕對可以家纏萬貫的。
但莽古爾巴想得卻完全不一樣,而且草原之上的人,只論牛羊馬的多寡,不算金銀財寶。
所以,他自己只要有這樣一種美酒,藏在身上,每次可以偷偷喝上幾口,他已經十分滿足了,哪裡還捨得勞心費力去想什麼發財的事情?
而且他的運氣不錯,這次大舉入關,每次行動,他都被當做殿軍中最後尾隨的那個遠哨,可以一個人遠遠吊在大軍最後,十分自在。
可惜這一次,卻忽然風雲突變,莫名其妙,就在他們來到這條莫名其妙的大河岸邊時,從密林中殺出一支莫名其妙的漢人軍隊,而且人數還不過百,噼裡啪啦,不過兩三個回合,就用他們手中那種令人恐怖的火器,眨眼間,便殺光了三個牛錄整整六百人的草原鐵騎。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在他眼中一向是英雄無敵的攝政王爺,竟然直接被這不到百人的漢人武裝生擒活拿,甚至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而他,若不是遠遠吊在後面,加上見機不對,不顧一切地跳入一個泥潭將自己藏了起來,恐怕現在也成了那些漢人的階下囚。
讓他震驚不已的,還有那些漢人,居然對殺死的人頭一點也不感興趣,卻戰馬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渴求,甚至連死馬也不放過一匹,全都被他們搜刮而去。
是的,除了戰馬,他們甚至連兵器也都是一臉的鄙視。
莽古爾巴躲在泥潭中,在一層層腐爛的枯枝敗葉之下,只露出一雙眼睛偷偷地看著,迷惑著。
他實在無法想象,大明人不是對他們這些稱之為“韃子”的腦袋,可望不可求嗎?
一顆韃子的腦袋,據說在漢人皇帝那裡,竟然能換到十兩白花花的銀子,他們怎麼突然都棄之不顧了啊!
躲了整整一天,直到那支不過百的漢人遠離,莽古爾巴也沒敢爬出泥潭,生怕被那些漢人殺他一個回馬槍。漢人的狡猾,是十分有名的,而且在此前他們草原人可沒有少深受其害……
第二天,當他準備爬出泥潭逃命去時,一支更大的漢人大軍,忽然地動山搖地殺了過來。
再然後,便是他熟悉的馬蹄陣陣,以及聽一聲就能熱血沸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