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前後腳跟出來的劉校堅,方碰山在黑暗中獰笑了一下,劈頭問道:
“劉千戶,以你這條街巷為準,你指一下,哪邊是平頭百姓房舍,哪邊是土豪劣紳大宅,然後再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你跟著我們屁股後面,瞧瞧我們是如何在城裡面打仗的,順便可以揀點漏網之魚嚐嚐鮮。”
“要麼,你們自己可以仗著地頭蛇的便利,自己打自己的。”
“但有一樣,咱們各打各的,為了分清敵我,避免誤傷,你們的人,必須每人胳膊上都得綁一條白布頭。”
劉校堅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毫不猶豫地氣沖沖道:
“我們關寧鐵騎,衝鋒陷陣從來沒有說跟在誰的屁股後面的道理,方大人,你不用說了,我們自己打自己的!”
說完,他扭身便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來,餘怒未消地又扭頭哼道:
“還有,方大人,分清敵我,憑什麼只要我們在胳膊上每人綁一條白布條,你們為何不綁?”
方碰山笑了,一口白牙在暗夜裡閃出點點白光道:
“我們不需要,因為在所有當面之敵看清我們時,他們已經全都變成了地上的死鬼,那還看什麼?”
劉校堅氣得已經徹底無語了,他實在無法想象,那個被康老八吹上天的神威將軍,麾下竟然全都是喜歡吹破牛皮的兵——
哼,等他們見識到關寧鐵騎在大街小巷同樣厲害的衝刺功夫,那時他們就知道厲害了!
劉校堅冷哼一聲,不想再多說一個字,轉頭將餘火放在了始作俑者的康老八身上,怒目而視道:
“老八,你是繼續跟著我,還是去他們那邊?”
這一語雙關的話,直接讓原本在一旁就左右為難的康老八長嘆一聲,怔忡半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看向方碰山道:
“堅哥兒,他們畢竟是潛入城來的客,人生地不熟的,我、我還是到他們那邊吧,哪怕做個路引向導也好。”
望著轉身進屋,就像再也不用鬼鬼祟祟藏身而開始大聲吆喝著召集人手的劉校堅,方碰山忽然嘆口氣,抬手在康老八肩上拍了拍道:
“識時務者,還是康兄弟你呀——”
“不過,畢竟是我家將軍嘴裡問了一句的人,還是得護佑他周全一下。康老八,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槍?”
康老八想了想,掰著指頭道:
“算上他的死忠家將,還有一些退伍回去又跟過來的老軍戶,加上他們家族各處的莊戶男丁,攏共有個三四百人吧?”
“哦對了,這些人這一處院子肯定裝不下,所以他們都分散在各處,現在召集起來也是個事。”
方碰山點點頭,沉吟了一下,想到反正到哪裡都是搞破壞,製造恐慌而已,也就無所謂到什麼地方不到什麼地方了。
想著,隨即一抬手,指著一名班長道:
“給你十個人,想辦法摸黑跟著他們,若是萬一出現他們無法應付的危急時刻,出手幫幫他們。”
是——
這名班長答應一聲,隨即點了十個人跟他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康老八看在眼裡,忽然上前對方碰山抱拳道:
“多謝方大人,在下替我原來的兄弟們致謝,以後等戰事了啦,我等請你喝大酒!”
方碰山擺擺手,嘴裡也不知真假道:
“罷了,我做這些,也不是為你這個牛皮哄哄的原來的上官,而是為我自家將軍。”
“再說了,就算要吃大酒,恐怕你也請不起。不瞞你說,自從喝了我家將軍的那種美酒後,咱大明已經再無酒可入眼入喉了。”
“而你想要請吃大酒,非我家將軍之烈酒方可。可你就算投軍過去,一時半會兒你是不可能分到那種酒的——”
說著,他忽然猶豫了一下,最後又大方地一擺手道:
“罷了,康兄弟,看在咱們今晚這個緣分上,等平定了山海關之後,還是老子請你喝大酒吧,也好讓你嚐嚐我家將軍那隻應天上才有的大酒!”
卻說北門鎮守大將瞿德道剛剛迎來送往將吳三桂送走,好不容易喘口氣,剛想坐下叫人擺上酒菜大快朵頤一番,還沒坐定,就聽外面無盡的夜色中,忽然傳出乒乒乓乓與噼噼啪啪的聲響。
因為一夜無戰事,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瞿德道,嘴裡嘀咕了一聲:
“直娘賊,這都宵禁了,而且大晚上的,誰還敢出來放爆竹?”
正哼哼著,門外的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