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龔鼎孽這樣的投降文人,即使他們身為大明名流,如此放浪不羈,也對剛剛奪得大明京師,終究還是立足未穩的滿清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深諳大明朝政乃至整個中原漢人文化的洪承疇,佟國綱等人,在滿清正式入關遷都北-京-城後,立刻便紛紛上書小皇帝及其第二攝政王濟爾哈朗,要求在招降大明降臣降將的同時,也要對他們在官德之外的私德方面加以考量和約束。
如此一來,雄心勃勃希望儘快問鼎中原的滿清朝廷,在洪承疇之流竭力強調儒家倫理綱常的背景下,龔鼎孽這樣在私德方面多有瑕疵的大明降臣也就自然劃入到了洪承疇之流為了討好邀功清廷之流的所謂“黑名單”上,而因“素行不孚眾望”多次遭到降級貶職,官途一度黯淡無光。
當然,平心而論,這個歷史上的龔鼎孽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在其追隨滿清坐穩江山的同時自己也開始飛黃騰達後,他也還是自覺不自覺地保護了不少昔日不肯降清而流落在野的文人士子,並對困厄貧寒名士常傾力相助,後來竟也重新獲得了“窮交則傾囊橐以恤之,知己則出氣力以授之”的名聲。
而更值得一提的是,龔鼎孽的元配夫人童氏雖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道人家,既無美顏也無文才,但卻操行賢節遠遠勝過了龔鼎孳。不僅因其德行而兩次被大明冊封為孺人,而且在明朝滅亡,龔鼎孳降清之後,這位唐氏始終獨自在合肥鄉下隱居,至死也不願跟著龔鼎孽進京,還多次拒絕接受來自清廷的封賞,以示與龔鼎孽劃清界限。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現在的龔鼎孽,說來也巧,當阮大鋮找到他時,這一天,他竟然不在眉樓與顧橫波廝混在一起,反而是回到了他與唐氏的正宅之中。
這讓四處尋他的阮大鋮這個同樣與他臭味相投的老狐狸,都忍俊不禁地對他莞爾不已。
“芝麓兄,你這又是玩得哪一齣呀,不會是真的浪子回頭,金盆洗手了吧?”
說著,阮大鋮左右看了看,多少有些緊張地壓低嗓子道:
“你才剛剛過了三十而立之年,真要回來老成持家,可是早了點兒啊!”
“再說了,就顧眉生那樣的美嬌娘,才華橫溢的眉兄,含情脈脈的橫波夫人,知冷知熱的徐善持,你真捨得放手?”
顧眉生,眉兄,橫波夫人,徐善持,這些名號,全部都是顧橫波的稱謂。
阮大鋮現在一股腦的用排句說出,實在是心裡真的沒底了,害怕龔鼎孽真的收了玩心,徹底迴歸家庭。
那樣的話,他想要以顧橫波為香餌釣出孟遠的所有企圖,可就全要落空了。
誰知,看到阮大鋮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龔鼎孽可比阮大鋮輾轉多處才找到他還要高興多了,竟一把攥住他的手驚喜不已道:
“哎呀集之先生,這幾日晚生正思量著要去拜訪一下先生的,沒想到今日先生就心有靈犀屈尊而來了。”
“先生不說顧眉生還好,一說起她,晚生就忍不住的一肚子惆悵和苦水啊!”
原來,阮大鋮在崇禎登基初年擔任光祿卿時,因為魏忠賢案無意間誤傷了復社,儘管後來他在首輔周延儒以及復社領袖張浦前多方求告,但還是被當時的東林黨人排斥出了東林黨陣營,從此終其崇禎一朝都再也沒有取得一官半職。
現在朱由崧登基為帝,馬士英一下子成為一時無兩的弘光朝第一權臣,阮大鋮因為馬士英的緣故也一下子成了新貴,又是東閣大學士加身,又是兵部尚書加持。
但儘管如此,金陵城裡的東林黨人,卻依然還是不肯輕易接納與他。
正在這時,開始不斷有文武百官從京師陸陸續續逃回。
這裡面,就包括東林黨人重要成員錢龍錫、龔鼎孽。
而且,兩人恰好都屬於那種牆頭草,政治資本在投降了李自成以後不僅消失殆盡,其沒有絲毫氣節的行徑也為東林黨人感到丟盡了他們的顏面,所以也不再接納他們。
這樣一來,原本就像重新再找靠山的錢龍錫、龔鼎孽這樣的人,也就更加不用再掩飾什麼,直接上門投靠到了新貴其實已經是老朽了的阮大鋮座前。
而阮大鋮一來正好也在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勢力,二來也正好想借東林黨人對東林黨出一口惡氣。
兩下各取所需,狼狽為奸,也就不謀而合結成了聯盟。
現在看到龔鼎孽大倒苦水的愁容,倒把阮大鋮給嚇了一跳,為了自己內心的謀劃,趕緊安撫他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