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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暈厥

窗外陣陣柔風吹來,人群嘈雜聲中盈時被這話問的心頭生出怪意。她卻是騎虎難下,只能哽咽著點頭。

梁昀凝望著梁冀的棺槨,似在斟酌,一息過後,忽地開口吩咐旁人:“去開棺。”

他的話音一落,幾名家僕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開棺?

開三爺的棺?

那可是三爺啊,家主的親弟弟!

眾人看看棺材,再偷偷抬眸看向前一刻還為弟弟身死,悲痛無比的家主,卻見他嚴肅不像說笑的面容。

靈堂之中驟然間安靜了幾分,有隔房子侄欲言又止,滿是不贊同:“三叔尊容受損,如今雖然冰鎮著,但...但到底氣味不好聞......”

盈時聽了,一口氣險些沒吸上來。

一切發展與她所想並不一樣,甚至震驚的她摸不著頭腦。怎麼好端端的,因自己兩句話,就真的要開棺了?

兄友弟恭呢?不要了?

梁家臉面呢?也不要了?

堂裡裡裡外外這麼些人看著呢,當真要一起就近觀摩梁冀遺體?

盈時後知後覺,手腳發軟:“不...不了.......”

她朝著梁昀解釋:“是我意氣用事想來見他,如今香也上過了,我心裡也好受了一些。原本就是我意氣用事,該叫他好走才是......”

她許是上輩子終日傷悲,早就練就了一番眼淚想流就流的本事,淚珠隨著她的話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只叫人看了心生憐憫。

“舜功後日便要出葬,弟婦若想見他最後一眼,便無需顧忌旁人。”

梁昀眉目不動,仔細聽,卻能聽到他嗓音中的哀憫。

弟弟屍骨太過慘烈,匆匆收攏回來後連梁昀都不忍細看。

可臨到頭來,見那姑娘搖搖欲墜卻強撐著的身子,梁昀收回了欲勸阻的話。

他仔細想來,不顧世俗執意嫁給靈牌的娘子自有一番堅毅性情。

她該是個堅強的不同於其他女子的姑娘,又怎會懼怕區區一具屍骸?

“開棺罷。”風帶起梁昀的袖袍,他忍著沉痛,盡力平和道。

梁昀一家之主,積威甚重,他重申地命令叫家僕們對望一眼再不敢耽擱,四人匆匆趕到棺前便要開啟棺蓋。

那棺蓋四角本就沒釘上,為的也是能一日幾回往內擱置冰塊。如今僕人們一人抬著棺槨一角,四人輕輕巧巧就將那厚重的烏木壽材棺掀開。

厚重棺槨發出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響,眼瞧棺材被掀起一角,盈時似乎已經瞧見了裡頭森森肉骨。

一時間,盈時只覺自己的心臟都跳到了嗓子眼,她心中暗罵梁昀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如何敢叫他們開棺?

雖然隔了一個多月才尋回的屍身,與其說是屍身還不如說是屍骨更妥當一點,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辨不了是不是梁冀。

可她如何敢賭?若因自己這一番誤打誤撞開了棺,叫眾人發現了裡頭不是梁冀的屍骨,會不會提前將梁冀給尋回來了?

叫梁冀繼續與她重續孽緣不成?

盈時被自己這番猜想膈應的面如白紙,幾乎站立不住。

她害怕,更噁心。

那種前世臨終前的絕望,煎熬著承受一輪又一輪痛苦的噁心。

難道還像是前世那般,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到這時,盈時心急如焚,索性心下一橫身子一軟眼睛一閉,嘴裡痛呼一聲“舜功”。

整個人便徹底擺爛,如同凋零的花朵直直朝著開了一半的棺材蓋栽了下去。

這一栽,將才起了一邊的棺材蓋又嚴嚴實實蓋了回去,嚴絲合縫。

這戲半真半假,情緒鋪墊到位已經沒法子收回來。盈時一下子鬆懈下來只覺眼前陣陣發黑。

她想啊,這回只怕要狠狠栽一個跟頭了,只盼不要頭破血流。

縱不是梁冀的屍骨,這棺槨之中也不知是哪位將士的屍骨。方才已是驚擾了亡魂,切莫再叫自己的血沾染了這處。

可盈時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在她栽去棺材上又受力往一側跌倒下去的瞬間,身後的梁昀已是反應極快,伸手扶住了她。

不,是伸手接住了她......的後頸。

四月的天,正是晌午。

盈時方才的好一番鼓吹喧闐,頸上早已蒙上一層汗珠,帶著淺淺的稠膩的潮氣沾在梁昀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