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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扶靈

“弟婦身子可好些了?”梁昀遲疑片刻,問起。

昨日她香閣之中鬧出好大一番動靜,今日再見,梁昀於情於理也該問候一聲。

盈時連忙收回自己已經飛出去十萬八千里的心思,曼聲回道:“勞煩兄長惦記,我已經不要緊了。”

才將將十六歲,正是青蔥嬌嫩的年紀,嗓音自帶著一股嬌憨柔軟,不同於男子說話時平直的腔調。

像是那香爐邊打著卷而升騰的煙霧。

梁昀聽了盈時的話,微微頷首,與身後的梁直一同給老夫人叩首請安。

老夫人見到兩位孫子一同來,自然高興,“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這個時辰正是上朝的時辰。

梁昀道:“我與二弟往朝中告了假,明日便往河東給三弟扶棺去。”

韋夫人聽了,著急開口問道:“怎麼這般急?”

“日頭漸熱,耽擱不得。”梁昀回答韋夫人。

他素來寡言,便是連解釋的話也是惜字如金,還是梁直替他擴充瞭解釋:“原定了下葬的日子是五月初七,也沒剩幾日了。兄長與幾位堂叔伯們便定了明日啟程,是以特意來轉告祖母伯母一聲。”

梁氏祖宅河東,扶靈自是將棺槨送去河東祖墳入葬。

如今梁冀的棺材已經足足在香閣裡擺放了六日,每日都拿著冰鎮著,可眼瞧夏至將至,再不能耽擱下去。

韋夫人聞此,再多不捨也只能化作眼淚落下。高門大婦,是連哭都不能哭出聲來的,唯恐丟了梁氏顏面。

韋夫人只得拿著帕子偷偷拭去眼淚,儘量心平氣和道:“勞煩老大與侄兒一同操勞了。”

梁直連忙回道:“伯母客氣,都是自家兄弟談什麼操勞不操勞的。”

自己與梁冀雖是堂兄弟,可老夫人尚在還沒分家,那便是一家子再親近不過的兄弟了。

梁直說完,注意到坐在老夫人身邊哭的眼眶通紅的盈時,想起兄長的話,便問盈時:“對了,此去河東扶靈,弟妹可要同去?”

盈時猛不丁聽見這般一句,手一抖。

一切的發展似乎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前世,她可並未去扶棺。更沒有梁直這般不按常理出牌,人前問自己的這一出。

莫不是昨日自己那一番行徑,叫後頭的這些事兒一樁樁都不對勁起來。

好在老夫人還算體貼,未等盈時開口,便替她說:“你弟媳身子弱,合該好好靜養才是。哪裡能經得起舟車勞頓?這等事你兄弟二人去便是了。”

盈時聞言心中略鬆了一口氣,可下一刻,卻又聽到梁直開口:“一路都是官道,備上好車倒也不顛簸。弟婦想去就帶她一同去吧。”

昨日梁直亦是在香閣之中,親眼目睹了那一出鬧劇的。

梁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自己這是成全這對有情人。

想來,滿室的人都與梁直一樣的想法。

韋夫人聽了便替盈時做主道:“這回叫她隨著去吧。叫他妻子送他......最後一程。”

韋夫人發話,盈時只能從善如流的應下。

“兒媳知曉了。”

既無法推脫,那便只能欣然接受。

盈時回院的一路安慰著自己,走一條前世沒走過的路,說不定就能窺探光明呢?

才回到晝錦園,門窗一閉,桂娘就忍不住說:“男人們苦些累些也無妨,幾日快馬加鞭就送去下葬了。非得叫你也去作甚......”

“您身子還不好,何苦應下來!”

盈時只能扯出苦笑。

她知曉自己的解釋桂娘只怕根本不會相信。

在桂娘眼裡,在自己婢女們的眼裡,只怕是以為自己如何也忘不掉梁冀,如今心裡竊喜能去給他扶棺。

可不是?前世這個時候,她還日日流淚,茶飯不思,一日憔悴過一日。

如今事情已經定下來,盈時只能寬慰眾人:“河東不算遠,說不準十幾日就能回來。”

桂娘聽了盈時的話怎麼也擠不出笑來:“再不遠也百餘里!你知曉如今這世道外頭有多亂,罷了,叫我跟你一同去便是......”

盈時自然阻止。

她年紀輕,便是累掉了半條命兩日一修養又是精神抖擻。

桂娘卻不行。

桂娘身子本就不好,自己怎可再叫她受苦受累?再說,這房裡還真離不得桂娘了。

盈時勸她:“您能坐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