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念頭,他屬意的太子人選,始終只有那位。”
林魏然皺眉,“可先帝廢了他兩次。”
“為君為父,是難以共存的。”
錢景忽然垂了眼,聲音幽幽道,“那位的生母是先帝髮妻,是先帝尚未登基就陪在身邊的人。除了那位,先帝絕不會立旁人為太子。”
“至於為何兩次廢了那位,大約是因為先帝日漸年邁,那位又年輕力盛,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一山不容二虎。一張龍椅上也只能坐一個人。君王是會不擇手段地握住自己手中的權力。”
林魏然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
錢景放下手中沾著血水的布,又抬眼看了看林魏然,嘴唇動了又動,還是忍不住補充了最後一句,“其實這些都是貴妃娘娘與我說的。她從來不曾覬覦皇位。”
林魏然緩緩抬眼看他,輕聲問道,“你今日說了這麼多,是在替安王與雲貴妃娘娘說話?”
錢景垂眸無言,半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不是。我只是個大夫,只管行醫救人。這些話你就當我沒說過。”
說著,他又繼續開始手中動作。
林魏然坐在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窗沿,漸漸皺起了眉。
今日被楊靈允一通算計,他倒是忘了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雲婉為何自戕?
安王遠在冀州,雲氏樹大根深。
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她都沒有自戕的理由。
錢景雖然曾在雲婉身邊多年,但離宮多年,打聽不出什麼了。
那就只能去問楊靈允了。
林魏然想起了長興宮筆架上的靛青色絲線,還有桃柳說雲婉那夜不曾寫字。
那長興宮內未乾的墨跡,是不是因為雲婉留下的遺書?
——
“理由?”楊靈允靠在榻上,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幼荷,淡淡道,“我又不是雲婉,我怎麼知道她自戕的理由。”
幼荷坐在她對面,撓撓頭,“也是,只是那夜將她吊起,總覺得有些不敬,想給她道個歉。”
楊靈允下意識轉頭看她,有些匪夷所思,“她妹妹殺了你妹妹。你還想給她道歉?”
幼荷嘆口氣,“一碼歸一碼,我替幼蓮報了仇,此事也算了結。但我對人家屍首多有不敬,還是得道歉。”
楊靈允拉了拉蓋在身上的錦被,仍覺詭異,“千里迢迢跑來報仇,又在這皇城之中等了整整一年,如今仇報完了,你立刻就看開了?”
“不然呢?”幼荷眉頭微挑,反問,“逝者已逝,生者總還是要活下去的。”
明明幼荷不知道那些事,但楊靈允就是覺得她在暗指自己。
楊靈允索性拉高了錦被,悶聲道,“行吧,你看得開。仇報完了,你要走就趕緊走,我會跟陛下說你有事離開。過個一兩年,他就忘了。”
“那你呢?”幼荷伸手將她矇住臉的錦被用力拉下來,好奇問道,“你不是也想出宮嗎?”
楊靈允被戳中了心事,一轉頭冷道,“我幾時說過?”
幼荷早習慣她的喜怒無常,聳聳肩隨口道,“好幾次,我在你屋外守夜,聽你夢話說的都是宮外……”
“夠了,”楊靈允抬手將一個軟枕砸過去,沒好氣道,“閉嘴。”
幼荷笑了下,與一年前楊靈允初見時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完整地重合在一起。
再沒有先前執劍攔住楊靈允時焦躁又神經的模樣。
“你今日在凝香閣到底與雲柔說了什麼,怎麼她突然就認下了?”幼荷看得出楊靈允不想提夢話一事,又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楊靈允抬手搓了把臉,撇撇嘴,“說你知道陛下是蓮嬪與太子之後。”
“難怪,”幼荷恍然大悟,“她想挑撥你我二人,但你連這等秘密都告訴了我,她定然知道你我二人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挑撥得了。”
“不,”楊靈允面無表情地否認了,“按照雲柔的思維,應該是因為你既然知道了陛下真正的身份,而且一年來毫無舉動,說明你在意陛下。在意陛下,你就不會對我動手。”
“因為陛下如今根基不穩,朝中臣子各懷心思。我若出事,朝中大權可都落到那幾個老狐狸手中,屆時陛下更是寸步難行。”
幼荷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道,“這也是你當時敢把後背對著我的原因吧?”
楊靈允再次拉高錦被,沒再說話。
屋內的炭火燒得很足,細微的聲音間斷響起。
幼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