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天色漸暗。

城主府。

“小棠，你來了。”

“快坐。”

陸霖早已坐在飯桌上等著雲棠的到來，看到她進門的身影，連忙起身熱情地邀請雲棠入座。

穿著一身彩繡海棠紅織錦緞的雲棠看上去落落大方，斂起了平日裡周身張揚輕慢的氣息。

這般裝扮讓陸霖神情微怔，投去的眸光似乎透過她看向故人。

雲棠在進門後，面上就揚起了明媚的笑容，嗓音清脆地對著陸霖說道：“陸伯伯，您不用等我的。”

“您送得禮物我很喜歡，那串珊瑚吊墜很是漂亮。”

“我帶了點親手做的月餅來，希望您別嫌棄。”

說完，雲棠將裝著月餅的食盒遞給一旁的丫鬟。

一食盒滿滿當當十個月餅，五個不同口味的餡料，卻沒一個是她動手做的。

“怎麼會，小棠做的月餅，我怎麼會嫌棄。”

“我歡喜還來不及呢。”

陸霖笑得爽朗，又對著雲棠一陣誇讚，當他目光觸及雲棠空蕩蕩的脖頸時，笑容淡了幾分。

喜歡他送的禮物，但從未見過雲棠用過。

他只能一次次在心底自欺欺人。

“您不嫌棄就好。”

雲棠客氣地回應著。

“你們都下去吧。”

等到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餚，陸霖揮手示意下人們離開。

接著，屋內只餘下了陸霖和雲棠兩人。

飯桌上，陸霖一直給雲棠夾菜，他自己碗裡卻是空空如也。

“你都瘦了。”

陸霖看著雲棠巴掌大的小臉，眼底閃過心疼，他又伸手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雲棠碗中。

“今天的菜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他一邊夾菜說著話，一邊望著桌上豐富的菜餚有些出神。

“陸伯伯，別隻顧著我，您自己吃就好，我會自己夾。”

“還有。”

“我不喜歡吃這個。”

雲棠直接放下手中的碗，抬眸直勾勾地盯著陸霖，語氣不鹹不淡地說著。

陸霖思緒回籠，側目而視，對著雲棠訕笑了聲，握著筷子的手也緊了力，他不敢去看雲棠的眼睛。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陸伯伯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真是年紀大了，這頭腦不經用了。”

“下次一定記住。”

在雲棠的注視下，他又扯開話題，將話題中心圍繞著林驚雲展開。

除了林驚雲，他甚至不知道該和雲棠聊什麼。

“我原本還邀了驚雲一同吃飯，但他忙著處理事情，婉拒了我。”

陸霖愣了下，又話題一轉，將目光回望向雲棠，語重心長地對著她開口道：“說來，你們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該考慮下人生大事了。”

“要是想好了，陸伯伯幫你們挑個好日子定下來。”

他將目光望著面前空蕩蕩的碗，自顧自地說著，全然沒發現身旁的雲棠情緒的變化。

雲棠放下手中的筷子，原本還帶著笑意的面容，此刻一片淡然。

她漫不經心地啟唇道：“成婚這件事急不來。”

“我和驚雲父母雙亡，早就沒有親人在世上了。”

“無牽無掛，又何必在意是否成親。”

“有個伴就行，互相有個照應。”

“心意相通不就夠了？”

陸霖在聽到雲棠的這番話時，身形一僵，衣袍之下的手微微顫抖，他艱難地吞嚥了下，想要開口，但卻不知道說什麼。

在陸霖的沉默中，雲棠又開口反問道：“再者說，陸伯伯不也一輩子沒娶親嗎？”

雲棠知道對方心底最痛的地方，專挑陸霖痛處戳，淡淡的語氣中卻藏著不易察覺的輕諷。

“我吃完了，先去找驚雲了。”

“這個海棠糕我喜歡，我就一併帶走了。”

雲棠也不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是否得體，對方心裡什麼想法，她自然地伸手將一旁油紙包裹著的海棠糕重新包上，起身抬步離開。

“小棠，小棠……”

陸霖一邊喊著雲棠的名字，一邊起身追到門檻處，停下了腳步，他的腳上像有千斤重，壓得他沒法抬步跨過那道門檻，再前進一步。

一時間，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形逐漸佝僂了起來，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也黯淡下去，鬢間的白髮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