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誠擺明了就是公報私仇,可他還白白地送了張德松一個天大的面子。張德松感恩戴德,敬他如生身父母。
素妍努力地回想,想知道前世江家落難時,張德松是何反應。然,前世的她未能進過書房,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怎樣的臣子。
江舜誠道:“仔細辦差,朝廷的差,再小都是大事、國事。”
“是。”
素妍一顆心分成兩半,一半用來下棋,一半用來聆聽江舜誠說話。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夠聰明,可一旦用心了,好像學好下棋也不是多難的事,至少現在她和江舜誠對奕時,也能多落十幾子。
待眾人議完事,素妍也跟著學了一個半時辰的棋。
出了書房,她揮動著雙臂。
江舜誠與江書鴻父子隨後出門,江書鴻令下人好生收拾書房。
素妍這兩次在書房聽眾人議事,多少也猜到一些。可她還是想問個明白:“爹爹是因胡三姐兒害我染病,又想毀我容貌的緣故才報復胡大人的麼?”
江舜誠若有所思,“爹爹以前不與他計較,是念著與他同朝為官,又同屆得中的情分上。沒想他幾次三番害我女兒,豈能心慈手軟。”
真是因為她,江舜誠再不念過往情分。
素妍道:“爹爹,當今皇上器重你,將來的新帝還一樣的信你麼?”
江舜誠是個聰明人,話點到即止。
皇帝老了,先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乾明太子英年早逝,先太子離世十餘年,皇帝至今不提再立太子的事。
這幾年,諸位皇子明爭暗鬥,無論是三皇子、五皇子亦或是十一皇子都有支援的大臣。
江舜誠只忠於皇上,即不支援也不開罪任何一位皇子。
江書鴻沒想自己這個只有九歲的小妹,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江舜誠站在原地,靜靜地沉思著,視線停落在夜色中的素妍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江舜誠長嘆一聲,問江書鴻道:“你有何看法?”
江書鴻道:“妹妹到底是個小孩子,她的話不足為慮。”
江舜誠搖頭,又是一聲輕嘆,“妍兒的話不無道理,當今皇上確實器重為父,將來呢?”
江家要保住榮華富貴,絕非易事。
“以父親之見,皇上更倚重哪位皇子?”
“皇上的心思,為父哪能看懂。皇上老了,他的心思也越發的難以琢磨。”
江舜誠雖不貪朝廷的銀子,可他收受賄賂,利用手中權力為己謀財的事兒恐怕皇上是知道的。難道是皇上年齡大了,故而變得心慈手軟,只想睜隻眼,閉隻眼。
“鴻兒,你是江家的嫡長子,肩挑重任,看事得長遠。回去告訴你三個兒子謹慎行事,不可張狂。為父能為你們掙下榮華,在有生之年,定會為你們謀求一份平安。往後如何,端看你們自己的。”
江家的後退保全之路,又在何方?
素妍雖是個孩子,可如今都已經為將來擔憂。
這不再是江舜誠或江書鴻一人的榮華成敗,而是整個江家,乃至江氏一族。沒有一個家族可以長盛不衰,江舜誠從一個毫無背景的寒門學子,一步一步做到今日首相之職,是他赤手拼搏而來。
他權傾朝野,在素妍的那番話後,卻是一聲晴天響雷。這些年,他過得太順了,順得忘了江家也許會有危機。這個危機不是來自於某個朝臣,也不是來自於某一個得勢的皇子,而是面臨著改朝換帝的暗潮。沒有萬歲的皇帝,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也該為江家的將來打算幾分。
江舜誠意味深長地道:“不想捲入儲君之爭,怕我江家已是不能。”
夜風輕拂,能聽到風匆匆來去的聲響。
父子無語,能清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在這漫漫長夜裡,隱著一份擔憂。
憂濃如霧,沉重似山,壓在江書鴻的心上,也同樣籠罩在素妍的腦海裡。
進入盛夏三伏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夜濃如墨,黑得看不清丈許外的景物。
白芳提著燈籠,行走緩慢。
素妍跟隨其後:“白芳,要下雨了,你走快些,怕是晚了,就要淋雨。”
狂風大作,直吹得衣衫翻飛,也吹亂了素妍的長髮,她放緩步履,吐了口氣,只見白芳手中的燈籠在狂舞搖擺著。
素妍壓下裙襬,復又吹起,索性將裙襬提在手裡,“快走吧,很快就要下雨了。”
一道閃電劃過,素妍抬頭時,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