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唐家。
唐六坐在唐觀的書房裡,將今兒的事細細地說了一遍。
唐觀踱著方步,心裡默唸著:江舜誠的女兒……
這個女子,當真奇怪得很,明明未曾相識,卻似深曉他似的。
唐觀拿著自己的小楷,比對著牆上的草書,“是完全不同的字型,她怎麼又瞧出來了?”
唐六重複了素妍當時的話。
唐觀心頭微怔,風格,她居然能從完全不同的字型上尋找到一樣的風格,這樣的女子定然精通書法丹青,唯有如此,才有敏銳的觀察力。
唐六道:“聽江四公子、張大公子說,安西郡主在皇城就是出名的才女,幼年拜入第一鴻儒朱武先生門下,後來又跟隨世外高人學藝,附庸山人、白峰居士、謝文傑、玉若笙這些世外才子都與她是忘年之交。江宅有個月影居,是她擬的名字,我瞧過牌匾上的字,是難得一見的好字,頗有朱先生的風格,卻又多了女子的溫婉從容。”
唐觀看著書架上擺放的《謝文傑詩詞集》,能寫出那樣的詩詞之人,數百年才出上一兩個,與她是忘年交。“你見過她兩面,以你之見,她是怎樣的女子?”
唐六低垂首,眼前掠過她的容貌,雲淡風輕的笑,秋水般的眸光,溫婉優雅的談吐,端莊大方的舉止。“但凡見過就很難忘掉,不僅聰慧富有才華,還有自己的見解。文忠候對她的話也頗是上心。聽江四公子說。在皇城時,文忠候器重她勝過了任何一個兒子。”
唐觀揚了揚頭,“小六,你說要是我在下一次比試中得了第一名。若是不要銀子,只要見她一面,文忠候會不會同意?”
“這……”唐六不知道,“九叔拿定主意不出仕,厭惡官場黑暗,寧做硯脂樓主那樣的人。”
唐觀這些日子完全被素妍勾起了好奇心,這個女子帶給他太多的意外。“不出仕與見她是兩回事。”
“九叔,安西郡主似頗瞧不起九叔的文章。”
唐觀不怒反而有些讚賞,因他是晉地名士,巴結討好之人比比皆是。能一語中的者卻少之又少。“我九歲起就是晉陽城的神童。十一歲過童試。十三歲過了會試,之後十多年再未參加科考。近六年少了應酬,潛心學問。不問世事。她說的是實話,我的文章辭藻華美,內涵空洞。”若是能與這樣的女子暢談,一定會受益匪淺。
唐六微微斂額,自小他就知道唐觀是自己要學習的典範,而他亦是唐觀看著長大,從記事起就沒少跟在唐觀身邊讀書識字。唐六還是第一次聽人提及唐觀的缺陷,在他的印象裡,唐觀無論詩詞歌賦無一不通,琴棋書畫亦多有涉獵。
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聞後回味無窮,生平第一次期待著與她的相遇相識。
他堅信,她會是那個懂他、曉他、理解他的女子。
唐觀問:“安西郡主是個怎樣的女子?”
唐六答:“去過江府數次,她身邊有左肩王世子派去的護衛,日夜不歇地守在她的左右。她從未出江宅一步,卻喜歡與人打聽晉陽城裡的人和事。”人家是深閨小姐,唐六並不瞭解,就算知曉一二也是從旁人的嘴裡聽來的,“但她的打聽又不是尋常後宅女子那種絮叨,每每聽人說時,多了一份睿智。”
這樣的女子怎會尋常,她不會做無畏的事,定有深義。
唐觀雙手負後,聽唐六說了太多關於江素妍的事,尤其她對他的印象,雖未曾相識卻早已熟知。他哪怕明曉男女有別,也要與她見上一面。
她就是他苦苦尋覓的知音人,不需交談,不需凝望,她似看懂了他。
唐觀不由自己的露出幾許失望。
唐六道:“四月十八江傳溫成親,他們要回鄉吃喜酒。”
唐觀不假思索,“我陪你一起去。”
唐六微詫,不無遺憾地道:“九叔,她……已經與琰世子訂親了。”
為了見她,居然也要跟著吃喜酒。這幾年來,唐觀是不屑應酬,潛心學問,只讀聖賢書。別人讀書為了求取功名,他讀書只為了做學問,做朱武那樣的才子。
唐觀微微笑道:“只與她暢談書法丹青。”沒有別的想法,只想結識這一知音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是晉地人公認的君子,表裡如一,又怎會有非份之想,他想與她暢談字畫。
夜,一片靜謐。
唐六離去,唐觀坐在窗下,手裡捧著本《三江詩詞集》,所謂三江,指的是江舜誠祖孫三代的詩詞佳作,江舜誠、江書鵬、江傳嗣……都留下的詩詞佳作,字裡行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