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麒出門時,素妍換了身灰色的袍子,又繫了條羊皮圍裙,另外三名太醫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素妍道:“挑個大些的屋子,多點些蠟燭。”
婆子們一早熬好了安神麻湯,小八哄著小九喝了一大碗,小九很快就睡著了。
太醫將小九移到偏廂房裡,放在屋子中央的桌案上,開始準備施接骨術。
江書麒與小八站在院子裡,小八心急,沾了口水捅破紙窗,往裡一看,就見太醫劃開了小九小腿上的皮肉,鮮血如注,不停地冒出來,害得他連連後退。年幼的他對這一幕的感覺是:人彷彿不是人,就和屠夫賣的豬肉差不多。
江書麒對石頭道:“帶八爺下去歇著。”
小八固執地道:“不,我不去。我要在這兒陪著爹!”
“去歇著吧,有你姑姑在裡面,不會有事的。”
太醫尋到了兩片碎骨,放回原來的位置,一人生怕孩子亂動,按住小九開始縫合傷口。縫好之好抹了黑玉斷骨膏,又在傷口處倒入少許創傷藥粉,裹上白布,拿了木板將小九的左腿固定捆綁在木板上。
一個半時辰後,小九被送回了榻上。
夜裡三更,小九醒來,又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夜。雖然喝了一大碗藥,可還是不管用,小九直哭得聲音嘶啞。
哭聲吵得江書麒一夜未能閤眼,小八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一場牢獄之災讓他比同齡孩子早熟,小小的人兒,一整夜陪著父親哄著小九。
江書麒道:“她是造的什麼孽,竟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
小八仰頭道:“弟弟的腿能好吧?”
江書麒道:“你姑姑說了,這三個月都不能下地行走,得好好養著。這半個月需得在床上躺著,爹要溫習功課,要參加明春的科考,你得多用些心在弟弟身上。你娘是個不爭氣又自私的,你是五房的長子,得擔起做哥哥的責任……”
小八點了點頭,用稚嫩的聲音道:“爹放心,我和石嬤嬤會用心照顧小九的。大伯母、二伯母都派了丫頭來芝蘭院,有什麼事,我找大伯母幫忙。”
江書麒伸手輕撫著小八的腦袋,“兄弟如手足,小十沒了,你和小九就是最親近的人,你得學會照顧他。這半月不能讓小九亂動,得讓他康復好了,一個不慎,小九就有可能變成瘸子、跛子。”
睡著的小九嘴裡發出囈語聲,喃喃自語地念叨著“疼!疼……”
小八看著年幼的弟弟受到這份罪,心裡暗恨母親的無情。
他不明白,在母親的心裡,他們兄弟連舅舅家的表哥都不如。
她寧可救舅家的表哥也不要他們。
江書麒問:“小八,今兒你祖母叫我去了。問我是接你娘回來,還是接回後將她休掉送到郊外莊子裡安度餘生……”
小八低垂著頭,聲音輕若蚊鳴:“爹爹想怎麼做?”
江書麒道:“她在牢裡對我們父子做的事你是瞧見的。早前,你祖母、伯母送的衣服、吃食,她都說是聞家人送的,甚至連家裡的書信都不給我看,這才釀成了大禍。江家自有江家的祖訓、家規,你娘犯了七出之過,江家是容不得她,便是我也不想再見到她。但她好歹是你們的親孃,我給她一條生路,讓她去郊外莊子裡養著,將來她是願另嫁,我就置上二十畝田地……”
小八厲聲道:“她不是我娘!我娘不會不顧我們的生死,不會摔斷小九的腿……”倔強中帶著濃濃的怨恨,小八憶起聞氏所為,就恨透了她。
江書麒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休了她。”他伸出手來,滿是心疼地看著小八,“你放心,無論什麼時候,你和小九都是我最心疼的兒子。”
小八問:“爹會再娶後孃嗎?”
江書麒想到三房,輕聲道:“你三伯母也是你六哥的後孃,你看三伯母待你六哥也不差。後孃不會打你們、罵你們。你們還有爹、有你們的祖父、祖母,更有護著你們的姑姑,他們都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他還不到三十歲啊,他也要過自己的日子,五房沒有主母是不成的。
小八似懂非懂,問:“她會比聞氏待我們還壞嗎?”
“不會。”江書麒看著小八,莫名的一陣心疼,多想說:爹以後不娶了。可這是不現實的,江書鵬與孟氏鬧翻後,不是還是娶了何氏,三房的日子也是過得不錯的,那日子可是比江書鵬與孟氏做夫妻還好。“聞氏是惡婦,就算爹再娶,一定給你們找個好後孃,找一個能真心對你們好的。爹就找一個不會生養的女人,這樣她就能拿你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