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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身在湫隘悶人的境地中。

總算,聽到童霜威的話了:“謝謝你們了,這件事以後再談吧。”家霆不想再聽他們談話了,透過邊門由自己的臥室走進童霜威的臥室去。

寫字桌上,攤開著紙張筆墨。一看就知爸爸在寫《歷代刑法論》。看樣子,李思鈞夫婦來時,爸爸正在寫,臨時擱下筆去會客的。他替爸爸將毛筆插入筆套,將銅墨盒蓋好。再一看,見有一隻大牛皮紙信封放在桌上,掛號寄來的。抽開一看,出乎意外的是張委任狀:“委任童霜威為國史館籌委會委員”。他心裡有些高興。自從來大後方後,爸爸受到冷落,現在這張委任狀突然從天而降,怎麼回事呢?

家霆又寂寞無聊地踱回自己臥室裡去,心裡想:我該寫封覆信給馮村舅舅,請他繼續尋找歐陽,也要請他設法瞭解忠華舅舅在哪裡。人,並不是對所有的東西都敢奢望的。家霆始終記得歐陽素心曾經講過一則小故事給他聽:屠格涅夫有一次外出,遇見一個乞丐伸著枯瘦的手可憐地向他討錢。屠格涅夫決定給錢,把手伸進口袋,忽然發現糟了,錢包沒有帶!只得懷著十分愧疚的心情,拉著乞丐那骯髒的手握了握,說:“啊呀,真對不起!”乞丐卻緊緊握著屠格涅夫的手說:“啊,兄弟,謝謝你,你已經給得太多了!有你的這點誠意就足夠了!”

是呀!家霆現在感到自己就像一個貧窮的乞丐,多麼需要歐陽,多麼需要忠華舅舅,需要他們給那麼一點感情上的施捨呀!只要知道他們在哪裡,只要他們能突然出現在可以觸控的面前,就夠了!那一切都滿足了!人在感情上需要的滿足有時是超越一切的。正如靳小翰昨天因為他哥哥戰死而號啕痛哭時,好友們對他的安慰終於減輕了他的傷心。小翰在家霆和施永桂送他上船時,深情地紅著眼圈說:“謝謝,謝謝你們。”平時大家是從來不講客氣的好朋友,可是此時此刻,小翰的一聲“謝謝”卻如此深情。他不用“謝謝”怎麼來表達他的滿腔感情呢?

生活的真諦難以捕捉、難以理解,更難以揭示它永恆的奧秘。生活中的遭遇也一樣。

家霆陷入了一種難以擺脫的壓抑與苦悶之中。所好,這時李思鈞夫婦走了,童霜威走進房來。“馮村的信看了?”父親問兒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看了。”家霆在自己床上坐著,問,“爸爸,您看怎麼辦?” 。。

少年對著新生的太陽(6)

童霜威沉默了一下,嘆口氣:“只有繼續找。我思前想後,很怕這女孩子會不會出什麼事。現在特務太多了,她是從淪陷了的香港來的,她父親歐陽筱月又是那樣一個人物。”

“獪出什麼事呢?”家霆驚叫起來。他覺得不可思議,卻又不能不承認父親閱歷多,政治上有經驗,推測並非一定是捕風捉影。他滿面愁雲了。

童霜威又嘆了一口氣:“我本想找葉秋萍打聽一下歐陽。但讓馮村去找,不合適。葉秋萍懷疑馮村是共產黨,我雖作過解釋,未必有用。”

家霆沉默,嘆了一口氣。歐陽失蹤的事尋找渺茫,心頭的辛酸也更濃了。

童霜威好像是有心岔開話題,不想讓兒子太沉浸在焦慮之中,說:“昨天,突然收到一張委任狀。是個新成立的機構,實際也是個養老院,不知誰開恩,競想到了我。”

“您猜是誰在幫忙?”

不知道。我這人沒有靠山,沒有派系,可有可無。國史館籌委會主任委員是張繼,張溥泉①同我是泛泛之交,不會想到我的。”童霜威說到這裡,問家霆,“你看我要不要辭去中華實業信託公司的設計委員?說實話,接受那個聘書,我一直心裡不是滋味。杜月笙給我個名義無非是招賢納士抬高自己的身價。但現在有了國史館的差使,錢雖不多,你我二人生活也不致困難到哪裡去。我想寫信給杜月笙,辭掉這個設計委員算了。你說呢?”

看爸爸的意思是在培養、鍛鍊兒子的能力,家霆點頭說:“我贊成爸爸的想法,但國史館的委任狀剛到,還摸不清底細,倒不如過一度看看情勢再說。好在要謀一個名義是困難的,要辭去一個名義是容易的。”

童霜威聽了點頭,說:“對!對!”他很滿意兒子的思慮周密,兒子馬上快二十一歲了。抗戰爆發那年,還是個玩鴿子、集郵、打鳥槍、愛騎腳踏車的初一學生。可是抗戰五年半,孩子在戰爭中經歷了戰前無法想象得到的風雨雷電,終於長大成人而且富有一定的人生閱歷了。同他商量問題,每每可以有所得益。這使童霜威高興。

①張繼,字溥泉。

童霜威估計剛才李思鈞夫婦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