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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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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怎麼會突然不告而別、突然失蹤了呢?真太奇怪了呀!去年九月下旬,在江邊美麗而又佈滿煙嵐雲霧的茫茫夜色裡,同歐陌素心突然相逢以後,她哭了,哭得那麼傷心,但她說那是歡喜的淚。大家都出乎意外,事先決沒有想到會在重慶相遇。相遇後,爸爸也是那樣高興。當問她在香港怎麼能獨自突然來到重慶時,歐陽當時哽咽著說:“我要把我遇到的事告訴你。”

可是,重逢的歡愉壓倒了一切,沒有來得及談往事,也沒有想到要立刻追問她的遭遇。她只快樂地聽著爸爸談脫離魔掌從上海逃脫敵偽羈絆到四處的情景。那麼天真,那麼可愛,完全像從前一樣。

歐陽沒有變,仍舊美麗、親切。但是,後來回想,她心中確實像有什麼秘密,像有什麼深層的痛苦和為難。她抿著嘴雙眉間擁著愁雲,語氣間有著顧慮,吞吞吐吐。問她住在哪裡,她說:“明天你就知道了。”問她在幹什麼,她說:“明天告訴你。”她是用一種打啞謎的口吻說這些話的,當時僅僅以為是她故意用這樣一種說話增加情趣的。事後想想,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晚,她是在江邊作畫,帶著畫具、畫布和畫架。畫布上已塗抹了月下的山景、江水與山城的燈火,構圖新穎。但迷迷茫茫的縹緲虛無,卻與在上海她家中見到過的那幅《山在虛無縹緲問》的油畫異曲同工,氣氛神秘離奇。她走時,畫具連同未完成的畫都帶走了,一個字未留,一句話未多說,一件東西也沒留下。

那夜,月光時而晶瑩,時而朦朧,從雲端裡出來的月亮,在江上照出粼粼的銀光。她似乎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本來,她好像感到很幸福,哭停以後,心情變得舒暢些了,所以說:“我要把我遇到的事告訴你!”可是,這話未引起注意,只以為有的是時間,遲早會聽她說的,安知她突然說走就走了!談得熱烈高興的時候,她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了,說:“今夜,我還是回去,明天我再來。”

問她:“你住在哪裡?”“明天你就知道了!”“送你回去吧。”

“不要!”

說這“不要”兩個字時,她那透露著秀麗和智慧的臉龐上表態堅決,堅決得讓你無法扭轉。

最後,終於還是送了。她只答應送她一程,送到“精神堡壘”附近時,她說:“我住的那個熟人家,不喜歡我帶生人去。你就別送了!”

“為什麼?他們是幹什麼的?”

“你別問!明天我一起都告訴你!”

話說到這裡,似乎再不應該逼她了。悵惘地看著她揹著畫具,在街燈的光芒下隱沒。

她頭電沒有回,一聲告別的話也沒有說。

後來想起來,她那雙活潑的眼睛當時是帶著一種隱約的痛苦的。為什麼?無從揣測。

少年對著新生的太陽(4)

第二天,整整一天,她沒有來。

從此,她失蹤了,再也不知她在哪裡!只剩下了珍藏在篋底的歐陽贈送首飾時留下的紙條“天涯海角毋相忘”七個字,陪伴著家霆。每當看到這七個字時,會帶來一種痛苦、心酸的感情。

是什麼原因呢?幾百遍一千遍想過,無從解答!無從解答呀!過了小什字街,經過“江聲電影院”,從中央銀行門口走過向右轉,徑直在大街上走著,家霆懷念歐陽素心的思緒連綿不斷。

歐陽不是那種寡情少義的人,決不會無緣無故地背棄忠貞的愛情。她是個富於犧牲精神的女性,可以犧牲自己成全別人,決不會去損害別人為了自己。可是現在,當她可以得到幸福也可以將幸福賜給我的時候,為什麼出此下策呢?

她一定有難言之隱,一定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是什麼事呢?她是怎樣從香港獨自逃出來的?重慶沒有她的親人,她在重慶是怎樣謀生的?誰知道呢!

走到南安街口了,天陰絲絲地撒下一些細細的碎雨花來了。有人在招呼家霆:“大少爺,回來了?”一口軟綿綿的蘇州話打斷了家霆的情思。

家霆一看,是老錢那張營養不良的笑臉,他挽著那個七歲的大女兒正站在路邊。家霆不喜歡人叫他“大少爺”,可是這個老錢和他家錢嫂,你說上一百遍,他也不會改口的。家霆只好承受著,點頭招呼說:“回來啊。”又問:“我父親在家嗎?”

“在在在!”老錢一手拿只醬油瓶,看樣子是去拷醬油的,“有客人!縣黨部書記長李思鈞夫婦倆,剛來不久。”

家霆對李思鈞和他老婆——那個在南京中懲會里被叫作“景泰藍花瓶”的女秘書錢敏敏印象都不好。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