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說,阿龍,你來找過我?
桂小龍看見他,丟下了手裡的活兒,說,小永,你上哪兒去了?我到你家去過,連師母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劉永笑了,對桂小龍說,你出來一下,找個地方給你說。
桂小龍說,你稍微等一下,我把這件衣服裁完。
劉永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漫不經心地說,看你這兒,衣服掛的滿滿的,生意還不錯。
桂小龍說,都是一些老客戶,比過去已經少多了。
劉永說,你現在好像很忙,要不我先回去了。
桂小龍說,我這兒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劉永說,我還是先回家睡一會兒,你忙吧。
桂小龍說,那樣也好,我看你眼圈都有點黑了。
劉永說,這幾天是睡得少了些。 。。
沉默的千言萬語(6)
桂小龍說,晚上來我家吃晚飯吧,這是阿菊的意思。
劉永點點頭,沉默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幾分鐘後,桂小龍去公用電話間給胡菊紅掛了個電話。胡菊紅在街道辦的絲絨玩具廠上班,那個單位主要給外貿公司加工訂單,生意隨著淡旺季波動。時值初夏,是一年中相對空閒的時段,胡菊紅不必像繁忙時那樣頻繁加班,每天可以準時回家做飯。桂小龍給她通話的目的是讓她晚飯多加幾個菜,交代完這個,他就重新回到了裁縫店。
桂小龍現在的裁縫店有兩個學徒,小馬和小金,桂小龍的任務是劃好衣樣,縫紉以及下面的工序就由學徒完成。這有點像刻字店的流程,師傅在印章上描紅,完了學徒去刻。
小馬和小金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來自郊區,晚上睡在店後面的小間裡,吃飯則在隔壁的一家小飯館搭夥。桂小龍沒有招女學徒,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桂小龍在工作臺前忙碌著,他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裁縫,幹這一行不可能一夜間大紅大紫,要認認真真假以時日才能做出點名堂。人們說飯店賺錢是一碗一碗炒出來的,裁縫賺錢就是一針一針縫出來的,都是沒有捷徑可走的生意。
桂小龍的左腿突然被不疼不癢地踢了一下,他停下了手裡的活,彎腰去撓了撓。不必說,這又是桂崗。按照那一腳的分量,桂小龍可以判斷兒子正在和幼兒園的某個同學打鬧。
此刻,桂崗真的如他父親所猜測的那樣,與班上的胖墩李糾纏在一起。這種男孩之間的搏殺在幼兒園裡司空見慣,沒有來由,打完拉倒,更像是一種遊戲。
幼兒園放學的時候,胡菊紅出現在桂崗的視野裡,她從老師手裡接過兒子的小手,如同取走一件寄存物。
桂崗看見胡菊紅拎著一隻裝著蔬菜和魚肉的馬甲袋,就抬起頭來問,媽媽,你怎麼買這麼多菜呀,有客人要來嗎?
胡菊紅說,是的,有個叔叔要來。
桂崗問,我認識嗎?
胡菊紅說,你不認識。
桂崗問,他是誰呢?一定住得很遠吧。
胡菊紅不知可否地瞪了他一眼,桂崗知道媽媽的脾氣,這說明她有點不耐煩了。桂崗就不再多問,跟在胡菊紅身後,像一隻幼犬一樣東張西望,心不在焉。
在自家的外牆前桂崗停了下來,自從他把爬山虎的根部斬斷以後,每天上學前或者放學後都會站在那兒觀察一下。應該說,植物衰敗的速度使桂崗非常震驚,但是另一方面,那些枝蔓和葉片的乾枯和腐朽又讓他十分迷戀。這個男孩具有同齡人共有的破壞慾,死去的爬山虎在他眼中就是被征服的世界。他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壞笑,然後他一扭頭,看見了桂小龍從弄堂那頭走了過來。
爸爸。桂崗一路叫著奔過去了。
桂小龍是回來幫胡菊紅一起做飯的,這也是方才電話裡預先說好的。弄出一桌像樣的酒菜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桂小龍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好手,但他至少可以做個下手,讓胡菊紅的效率提高一些,畢竟離傍晚已經不遠了。
桂氏夫婦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桂崗又跑到門外去了。他似乎對死去的爬山虎深情難割,總想站在那兒多看一會兒。也許他對自己的催命術覺得有趣,或者產生了些微的懺悔,一切都未可知。
桂崗後來就看見了劉永,他起初並不知道這個陌生的男子就是家裡的客人,桂崗不過把他當作了一個偶爾的過客。可是這個男子卻注意到了他,驚異地盯著他看,突然俯下身來,對他說,你是崗崗吧,你和你爸爸實在是太像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