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事一樁接著一樁，王來興不煩躁。覃奇功看他臉色愈加難看，給王來興使個眼色，兩人找個藉口繞到後暗晤。

“覃先生，你看看，這都是什麼事！”王來興手一攤，搖頭不迭，“軍令未發，就擅作主張出擊，還把我這個主帥放在眼裡嗎？”

“總管稍安勿躁。”覃奇功低聲道，“川軍各部來源龐雜，非比我趙營自家軍隊如臂使指，這也是一早能預料到的況。”接著道，“就我趙營內部，也不乏這樣的變故，早年在漢中時覃進孝的事你忘了？”覃奇功公私分明，就事論事也從不偏袒自家人。

“可是馬萬年......”緊急關頭，王來興的額頭都滲出了不少汗珠。

“正是，石砫兵慣熟山地野戰，派他們去截擊劉進忠，十拿九穩。”

“先生說的是石砫兵？”

“趙’榮貴不可動，一動只怕先出狀況的將是羊石盤。”覃奇功目光堅毅，“總管別忘了，我軍在附近還有一支兵馬未動。”

“可要是棄譚文不顧，劉進忠就能與白鹿鄉的姚之貞從容吃掉譚文部，繼而再將羊石盤的局面打破。如此一來，我軍前線就將全部潰敗。”王來興搓著手，很是躊躇，“而今再抽調趙‘榮貴同樣來不及了。”

“這樣做的確可以，但風險太大。合江縣周圍都是山嶺茂林，雖不便於獻賊馬軍衝擊，但快速轉移沒受多少影響，完全可以下馬步戰。反觀我軍多火器，多平火炮火銃，較之敵軍，更難在此等地形下發揮戰力，固守鎮子可以，但分兵野戰，劉進忠完全可以中途先把我軍野戰一部滅掉，再攻鎮子，這樣就正中獻賊圈。”覃奇功邊想邊道。

“靖和後營有三千人，分出些人去白鹿鄉，剩下的仍可鎮守本營。”

“對，譚文部受蹙，我石蟆鎮必無法坐視不理，要大動干戈出兵救援，本營必然空虛，他徑可單刀直入。”

“他想突襲我本營？”

“不可。”覃奇功搖頭道，“獻賊狡詐，劉進忠此時出滾子坪，若是單為了吃掉譚文一部，顯然殺雞用牛刀。我看他的真正目的在於石蟆鎮。”

王來興立刻道：“不如讓王光英上去支援。”

覃奇功走上前道：“滾子坪出來的儘可能就是劉進忠所部，他部多馬，善於迅進，從東面穿插，能直接滋擾譚文部的腹背。”

“到了。譚文連聲告急，趙’榮貴不及整頓，疾速支援羊石盤，現在羊石盤覆在僵持。可是方才探察到，有一支賊兵從滾子坪迂迴到了白鹿鄉譚詣部之後，譚詣部驚恐，已經連退三里。”滾子坪在白鹿鄉東側，山林茂密，很可能早就埋伏有西軍的兵馬。

王來興打斷他道：“趙‘榮貴呢？到葉子巖了嗎？”

“譚文部攻羊石盤，本佔上風；譚詣部攻白鹿鄉，相持難下。椅子壩的賊兵見勢抽兵增援羊石盤，賊兵猖狂，譚文部轉落下風......”

王來興起道：“說。”

正在這時，一軍將奔入大，單膝跪下高聲道：“稟總管，前線訊息。”這人即是早先在荊州府投奔趙營的回、革舊將馬寶，他年輕不大，卻智勇過人，很受王光英賞識，現在已是王光英營中後哨哨官。

王來興聽到這兒，忽然又想起了那晚覃施路交給自己三支箭的場面，眼角驀然溼了。

“別讓施路傷心，也別不給進孝這個面子。凡事，還是得多站在別人的角度看看。”

王來興訥然無言。

“阿路是個好姑娘，等你等到現在。覃進孝也未必就是你眼中的那樣的惡人。”覃奇功邊說邊搖頭，“這幾年來，動阿路心思的人恐怕連進孝家的門檻也踏破了，他二人但凡有一人動了其他心思，你覺著還有阿路陪你來四川這一遭嗎？”

王來興憨實，但並不傻，聽出覃奇功話裡有話，心中一緊。

覃奇功道：“進孝與阿路年齡相差懸殊，阿路是他的妹妹，也相當於是他的女兒。試問，由誰會讓自家女兒待字閨中直到二十四五歲呢？”

“自己嚇自己？此話怎講？”王來興眼神一亮。

“我還道你曾給他橫加拒絕過，是以才把這事拖著不放。卻沒想到......哈哈。”覃奇功笑得打顫，也只好把碗筷放下，“那我看來，你這幾年的擔心，都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覃先生，你這是？”王來興雙頰火辣辣得燙。

誰知，覃奇功竟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王來興連嘆兩聲，“我實在怕他一開口，我和施路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