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契撕開封條,推開門。
宰相府內死寂一片,處處有被火燎燒過的焦黑,除了地上到處佈滿了血跡,他裡裡外外找遍了也沒看到一個人影。
他看到牆上、柱子、地上……到處都是血,但他不信!
猛不防門口有一人躲在一旁,看到是龍契便追了上來,顫著聲問:“郎君,公主呢?”
他眼中滿是猩紅,他盯著眼前的琥珀,驟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琥珀驚懼道:“昨……昨日郎君帶走公主後,我便第一時間出了宰相府想找公主,找了一整夜沒找到,猛不防就發現宰相府裡起了火,趕來時便看到……看到宰相府猛不防闖進一眾甲士見人便殺,所及之處血濺三尺,就連宰相和夫人都沒能倖免。”
“我躲於府外,待他們殺戮殆盡,聽見宣旨的人匆匆趕到,在一眾屍體前宣讀了貶官聖旨!”
“屍首皆被搬運到附近‘荒山’丟棄。”
昨日一幕幕皆在眼前,所幸公主不在!他們手段殘忍,刀刀斃命,根本不給生還的機會,說完這些琥珀渾身還在發著顫。
龍契額頭青筋暴起,指頭幾欲掐進肉裡。
“公主在哪?”琥珀仍舊餘驚未了,此時亦是很擔憂公主的安危。
他回了神,將琥珀帶去了客舍。
李熙螓看到琥珀面如豬肝之色,便猜測一定又發生了什麼。
她問琥珀,琥珀不敢說。
就連龍契都一副神情極為沉重的模樣,他轉身要離去之際,李熙螓叫住了他,“你去哪?”
龍契道:“去荒山,找姑母姑丈的屍首。”
李熙螓一臉驚駭,“什麼?”
琥珀已然面無人色。
龍契抬眸,良久終是如實道:“昨夜深夜有人發了彈劾文書。抄家貶官的聖旨還沒到,便有人迫不及待帶兵屠戮了宰相府上下百口人命!”
附近的人都看見了宰相府中不停運出屍體,場景慘不忍睹。
李熙螓沉默了,想起宰相夫人和藹的模樣,心中卻隱約有了一絲灼痛之感,她一心想找到枳兒相認,甚至以為枳兒已故,不成想竟然反而慘死在了善落前頭。
衡情酌理,相夫人待她很好,幫了她很多,甚至被下毒命懸一線還是相信她,替她擺脫誣陷。
雖然她知,相夫人是因為將她當做了枳兒,但是她又怎會糊塗到不知呢?
她亦不知何時紅了眼圈。
龍契一徑到達荒山時已是傍晚時分。
血腥味自四面八方湧面而來,無力感驀然充斥全身,他面色沉重一路尋姑母與宰相的屍體,一路翻開堆積在各簇的屍首。
方才還有一群野狗或在各處撕扯啃咬,或叼著一截肢體離開,但多數都是見來了人都夾著尾巴逡巡在附近。
他身軀頎長,半闔著眸,一雙手已染上了許多人的血漬。
這些血漬有相府的小廝和各房的丫鬟的,更有管事和賬房的……就是還未找到宰相和宰相夫人的屍首。
驀然間,他似乎看到一具碳黑的屍首下壓著一塊髒汙破敗的布錦,顯然是姑母常穿的料子,但是這具屍首已失了面目,無法辨認。
很快他便從百餘屍首中找到了宰相。
龍契衣袍上早已染上了髒汙,手上也有汙血,他看著面前的屍首,面容無損,是宰相無疑。
天空轟鳴乍響,飄風驟雨倏然間至。
一刻鐘,兩刻鐘……一個時辰他如長在那裡的木樁一般,寸步不移。
相夫人的屍首旁是宰相的屍體,面容安詳,呈一個不符合人該有的姿勢僵在地上。
二十年來的種種回憶像跑馬燈一般遊走腦海,姑母待他一如己出,宰相也待他如親,他怎會想到一日的功夫,二人皆慘死於宰相府中,棄屍荒野?
雨水從他面頰貼面淌下,由沾滿了血漬的手臂上往下滴落,裹著泥土衝濯著地面,同樣濯洗著面前的屍首。
他終是將兩位屍體從泥水中撈了出來,就地挖了坑將屍首葬入土裡。
這時,遠處的山坡上漸行來一個老者。
披蓑戴笠一步步接近龍契,默了一陣,才低聲慰唁道:“節哀吧,如今局面已然無法逆轉,郎君只有先跟我回焉耆寨,一切從長計議才是。”
雨點漸小,龍契下頜處卻依舊落下源源不斷的雨水,濺落地面。
“上次之事也是誤會,喬嫻擅作主張加害你的心上人,我也的確是不知情的,她回去後我亦訓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