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以這間宿舍為始,著手搜找線索。
然而他朝那邊走了沒幾步,就聞到了從右邊宿舍裡傳出的異樣氣味。
這種氣味,基金會顧問再熟悉不過。
——血的腥臭。
隔著右邊宿舍那道虛掩的門,王久武小心地由門縫向內窺去。
——他看到一地鮮血。
一個被纖維繩捆縛結實的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滿身劈砍傷甚至模糊了身形輪廓,勉強才能分辨出生前大概是個乾癟老頭。這人頸部更是隻剩個隱見椎骨的血肉斷面,猶在汩汩向外冒著髒血。被砍下的頭顱倒是沒滾多遠,就落在附近的血泊之中;不過與軀幹相反,它是仰面朝天,醜陋地張著大嘴,嘴裡還被塞了半截酒瓶。
背對著房門,一個穿著雨衣的枯瘦女人靜靜佇立,手中一柄劈柴用的長柄利斧。
斧頭已經卷了刃,緩緩向下淌落赤色的液滴。
十幾秒後,王久武從震撼中恢復過來,開始仔細打量起那個女人的身段。
雖說長柄斧算是個可怖威脅,但王久武還是估測女人其實並非自己的對手。擒兇貴在當場,基金會顧問當即決定行動,無聲吐納幾次調整好呼吸節奏,反手握住從袖中滑下的短匕,默計三數,猛然一腳踹開屋門。
在女人因巨響分心的一瞬,青年直撲上去,從後將短匕抵上女人頸喉。
“別動。”
沒有預想之中的掙扎,女人相當順從地將長柄斧交給了他。
然後她抬起雙手,以此示意自己身上再無其它武器,作出了投降的姿態。
“請讓我去把門關好。”
沙啞的女聲從這個剛殺完人的兇徒喉中發出,竟透著一股溫和,“我不在,可能會有孩子睡醒後迷迷糊糊地過來找,不要嚇到他們。”
見她情緒冷靜,不像有所暗謀,王久武便一手將長柄斧收在身後,另一隻手慢慢將短匕移開,用刃尖指了指屋門。
女人果然沒有試圖反抗和逃脫,如自己所言緩步過去,仔細關嚴了門。
王久武一邊密切關注著她的動向,一邊快速掃視宿舍一圈,這才發現地面和傢俱上都鋪著透明的防水塑膠膜,再結合女人身上的雨衣,這場兇殺恐怕早有預謀。
“牟愛珊,”青年叫出他在接待室值班表裡看到的名字,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就是‘熊偶系列案’的兇手,對嗎?”
女人無意遮瞞,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要殺這個人,你不是專殺女人嗎?”
骯髒血汙與痛苦表情扭曲了屋中死者的容貌,無從辨識,不過王久武根據屍體上的同款圍裙,猜到這人就是天地生育兒堂唯一的男職工,也即是他原本認作兇手的馮富祥。
“因為他該死。”
牟愛珊平靜地說道。
“自從我來到這裡,就屢次被他騷擾欺辱,只是我不想多生是非,才一直忍到現在。但今天我才終於知道,他居然還用髒手碰過院裡的小女孩們,這種十足的渣滓,實在不配活著。”
隨手解下濺滿鮮血的雨衣掛到衣架上,她表現得就像剛從一場雨中歸來,只是那雨水是猩紅色。
“還有那個劉蓉,她全都知情,卻只因怕得罪馮富祥給自己惹出麻煩,此前居然毫不理會女孩們的求救。這無異於對此種罪行的包庇縱容,同時就因為她一直以來的漠視敷衍,女孩子們也變得麻木,甚至不再反抗——她也該死。可惜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而且殺了她的話,我走之後,就真的再沒人照顧孩子們了。”
褐眼的青年聽到這裡,不由握緊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但他深知不可盡信他人一面之詞的道理,努力穩住了自己的心緒。
牟愛珊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就在宿舍裡唯一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彷彿習以為常一般,坦然接受起對方冰冷審視的目光。
她看著比照片裡還要蒼老,甚至已微微駝背,癟塌的乳房在衣下緊貼枯瘦的身體,從粗糙黯淡的面板到鬆鬆挽著的稀散發髻,再無女性的柔美,只像個操勞過度的貧苦農婦。
王久武一時想不出,這樣的一個老女人,究竟會在何種心理的驅使下,才能連殺多人,做下那般兇殘血案。
“你在推測我的動機,對嗎?”牟愛珊突然輕笑了一下。
輕輕摩挲著因揮斧劈砍而被震裂的右手虎口,她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
“這正是我們和警察的不同之處。警察雖然也會探找動機,但比起弄清嫌疑人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