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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261

執、古板、苛察。

畢竟他所言所行都是從教科書紀錄片中學到的範例,自然那副對外的美好形象會蒼白單薄如紙張。

但他只能如此生活,只能安慰自己耿直一詞挑不出錯。

如果真的按他的本心行事……

——動機理清,貫山屏放下手,眸中一片寒色。

是了,他絕不想再被叫作“瘋子”。

不僅因為這個稱呼於他而言無比扎耳,更因為會如此喚他的人,想必已識破他包藏在臻美外殼下的畸形面目。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好不容易他的生活才逐漸走向所謂的正軌,即便依然無法完全融入人群,起碼落在他身上的聲音終於不再只有非議與毀謗。

更何況,今年深秋,他還在破落的竹林中遇到了一個褐眼的青年,同樣溫和友善似暖陽。

他想繼續現在的生活。

一陣尖銳的鈍痛突然又在太陽穴鼓動,貫山屏不由怔愣。

……為什麼?

不必撈起受害者的臉去辨認糊在血汙下的五官,單看那一頭被血染成朱殷的棕色髮絲,檢察官也知道這是誰倒伏在地慘死痛苦。

他殺了王久武。

在週而復始的可怖幻覺中,一次又一次,貫山屏揮動撬棍敲殺那個青年,一遍又一遍。鮮血解渴,如此甘甜。

可,為什麼?

按照油畫中德文詩所示,“汝夢”理應給吸入者呈現美夢,如此方能達到洗腦信徒的效果;

為何他對於那個青年的“夢”,卻這般殘酷?

……

地面猛地一震,一股冰涼的液體撲面而來。

俊美的男人驚醒回神,下意識抬手擦了擦臉,卻不小心扯到幾處傷口。

那飛濺上他臉頰的液體並非鮮血,只是略帶鹹味的地下河水;那將他意識趕回現實的顛簸亦非地震,僅是地下河曲折間改換了方向。沿途已不知經過多少河汊,他們仍困於溶洞,漂流在暗河之上。

方才照亮一室的蒼銀光芒自然也不是月光。洞頂有一片岩殼剝離大半,輝水母化石暴露,投下了更為耀目的熒光。偌大光瀑垂墜籠罩,檢察官條件反射閉眼,不由在這短暫的黑暗中嘆了口氣,竟有些懷念平時見慣了的夜空與明月;儘管他也清楚,月光總會讓人瘋狂。

下意識地,貫山屏回頭,隨即再度露出一個慶幸的表情。

——和數小時前在溶洞小廳與王久武重逢時一樣,貫山屏慶幸自己尚未將幻夢與現實混淆,沒有真的殺死了他。

原本逆流的木舟如今順水而下,這對之前一直撐船的檢察官來說算是個好訊息,他得以放鬆酸脹的臂膀。從船頭坐回到狹窄的船艙,貫山屏小心地坐下,但手中還是緊握著木製的船槳。對著另一側船舷邊的那個身影,此時此刻,他竟有幾分緊張。

“巖殼受侵蝕程度加重,海水的腥味卻在變淡,我們也許離溶洞出口不遠。”

沒有迴音。

難堪的數秒沉默後,貫山屏繼續開口,嘗試和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攀談:

“不過,這一路未免有些過於順利——之前沉海秘社的巡邏頻次非常之高,但自我們離開幸禮所後,居然再沒有看到哪怕一個無相使徒。我擔心‘事出反常必有妖’,王顧問,你覺得呢?”

依然不得回應。

沒有如以往一樣同檢察官分析現狀,對面的青年只是緩緩抬頭,用冰冷的眼神將他打量。眼下血漬未乾,赤裸的上身肌肉虯張,青年用脫下的罩袍裹著奄奄一息的蘇麻,將妹妹緊緊護於懷抱。他那雙褐色眼瞳不再清透,戒備地望著面前的男人,眉目中敵意顯彰。

偏在此時,河道洞頂俯低,貫山屏不得不跟著做了一個向前傾身的動作。

他立即收到了王久武一句低吼的警告:

“再靠近我就折斷你的手!”

“你不要表現得這麼緊張。”

抬手示意對方放鬆神經,貫山屏說著也坐得離這對兄妹更遠了些,不過狹小的船艙最終只讓他往側旁挪動了兩三公分。見他神色平靜,褐眼的青年咬了咬唇,恨恨說道,“你為什麼能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青年合抱中露出的那一痕蒼白顏色,虛弱得幾乎快融進四周熒熒輝光;看他一臉恨怒表情似要殺人,貫山屏再次對著蘇麻鄭重道歉,卻於事無補。

“貫山屏,”基金會顧問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你不會覺得幾句抱歉,就能一筆勾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