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跟著走出屋子,在門前臺階上坐下,連陰天后乍出的陽光令她有些不適,用一隻手遮住額頭開口道:“能從京城精銳手中搶走十萬兩災銀,又悄無聲息隱藏行蹤,想必不是等閒之輩,說不得背後有什麼大靠山,你獨自在這竹林,未免冒險了些。”
許經年挽了衣袖,拾起院子角落裡一把不起眼的鐮刀說道:“你怎知我是獨自一人?”
秋蟬以手托腮,默默看著少年走出院門,在一棵竹樹前停下,掄起鐮刀砍向竹節,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只一下便將碗口粗的竹子攔腰切斷。
眼見巨大的竹樹應聲倒地,許經年滿意地放下鐮刀,回過頭衝坐在臺階上的舞姬嘿嘿一笑:“出來見客。”
秋蟬不解其意,正自納悶,只見從屋頂後飛出一人,穩穩落於院中,正是昨夜的青衫書生。
許經年將竹幹拖入院中,指著青衫書生對秋蟬說道:“丁修傑,落魄書生。”
丁修傑笑嘻嘻行禮道:“小生有理,書生不假,落魄純屬誣謗,你瞧我這青衫,蜀錦的,這玉笄,是獨山玉!”
說著便要摘下玉笄自證清白。
秋蟬笑著擺手道:“你這人倒實在。”
“是沒腦子!”
秋蟬循聲望去,只見身後屋頂不知何時出現一人一雕,男人臉戴半邊面具,露出的半張臉秀美白皙,陰柔中透出一股狠厲,他身著粗布黑衣,左袖空空,右手衣袖隨意挽起坐在屋脊之上,身旁靜靜趴著一隻金雕。
丁修傑罵道:“老怪物,本少爺這一身行頭可是貨真價實!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坑蒙拐騙,呸,靠的就是真材實料,我這一路從桂林走來,識貨的都禮讓三分。”
面具男人冷哼道:“奧?城門口的兵爺可不這麼想。”
丁修傑氣道:“天殺的,原來你就在旁邊,竟然冷眼旁觀,忒不講義氣!”
說完便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丟向屋頂。
面具男人側身躲開,又回頭諷刺道:“我可沒那閒工夫去接你,你的畫像已經貼在城門口了,今日出城辦事偶然看到。”
丁修傑急道:“不得了,不得了,將來還要考功名,若在官府掛了號,恐怕仕途無望!”
二人說話之際,許經年已經將竹子砍斷削尖,做成一把趁手的竹劍。
秋蟬走上前看了看,做工粗糙,樣式醜陋,於是撇撇嘴道:“你莫不是想用這玩意對付殺手吧?”
許經年甩了甩竹劍,又指著屋頂上的面具男人對秋蟬說道:“他叫谷才,將來你若去了京城,在我手下做事,多半要與他打交道。”
秋蟬再次看向屋頂,見男人抬起右手略施一禮,這才行了一記回禮。
“若去了京城,你打算讓我做什麼?”秋蟬好奇道。
許經年指了指門外道:“這些談之尚早,眼下,你該離開了。”
從紫溪竹林回到綠蕪苑已是晌午,秋蟬一路心事重重,千愁萬緒。
她被困在青州太久,急切想要尋一個機緣離開,如今終於等到,反而舉棋不定起來。
對於許雲安,她知之甚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僅限於對方幫她安葬了孃親和兄長,以及那兩個相互依偎取暖的夜晚,至於他官至幾品、脾氣如何一概不知,且不說是否有本事兌現承諾,即便有這個本事,又能否信守諾言。
思緒至此,不禁學著許經年的樣子捏了捏眉心,感覺到兩鬢傳來的痠痛,柔美舞姬乾脆將眼一閉,不再去想這些。
事情傳遍青州只用了一個晌午,一名青衫書生看到一群蒙面人劫奪災銀,偏偏此人是個沒腦子的,在綠蕪苑當眾談起,還被趕了出去,以至流落到紫溪竹林。
明例設山東、揚州、金山、浙江、福建、廣東六處備倭都司,職責在於戰備海防抗倭驅虜。
山東備倭都司位於蓬萊水城內,轄三營十一衛,備司內議事廳極大,此刻卻只有四人,坐在正堂之上的是備倭都司指揮使陸啟榮,剩下三個分別是登州營把總祁山、文登營把總陶德興和即墨營把總靳一川。
晌午,陸啟榮收到青州傳來的密信,隨即暴跳如雷,將三名心腹手下召到議事廳。
登州營把總祁山極善察言觀色,眼見陸啟榮面色陰沉,便悄悄向身旁的陶德興使了個眼色。
陶德興試探道:“大哥,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陸啟榮將手中迷信丟到三人面前怒道:“瞧你們做的好事!”
陶德興拾起密信看了看,臉色大變,轉手遞給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