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耘笑道:“你能想到這裡,已經很不錯了。我來跟你說說吧。陛下最怕的,根本上來說,是這些心腹大臣造反,尤其是那些外郡的郡守們造反。當初,隆武大帝經天緯地,敏銳的洞察了郡王制的缺陷,於是試行郡守制,而且極為成功。但郡守制度也有很大的缺陷,就是職權太大,無法制衡。郡守,實際相當於是有任期的郡王,除了不能世襲之外,手中掌握的軍政大權,與郡王們幾乎毫無二致。而且隆武大帝任命的郡守,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文事武事全掛子本事,絕非那些世襲的宗室郡王們所能比擬的。如果是在隆武大帝治下,憑藉隆武大帝的極高威望極高和高超手段,這些郡守們就無人敢做非分之想;或者,如果是隆武大帝的太子逄稼繼位,按照國家的法統,名正言順繼位,這些郡守也不敢做非分之想。但現在不同了,一來呢,陛下繼位並不‘名正言順’,二來呢,陛下在做永誠親王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縱情聲色的閒逸親王,能力頗受質疑。耘兒,現在你再設身處地一次,假設你現在是隆武大帝的心腹親信,是一郡的郡守,你會做什麼?”
“我會,我會指責陛下繼位不正,然後樹起擁立迦南郡王殿下的義旗,起兵造反!”華耘說。
“很好。很好。很好。孺子可教!”華衝高興的站了起來,飲下一盅茶,道:“正是如此。我再跟你說的透徹一些,你就更明白了。隆武大帝推行的郡守制,與郡王制度相比,肯定是大有進步的。倘若隆武大帝享位長久,將各郡郡守每隔幾年就輪換幾次,然後再設定其他一些官職來牽制郡守或者分掉郡守的一些職權,那郡守制度就會逐漸完善起來。可惜,隆武大帝享國日短,僅僅十餘年,這些事情,要麼是他沒有意識到,要麼是意識到了,但沒有來得及做。現在在任的這些郡守,你要注意,我說的是那些隆武大帝時期任命的郡守,而不是陛下登基之後新任命的那些郡守。這些郡守,大多都是一郡設立之初就到任的首任郡守,實際上與開國郡王無益,在一郡之內都是令行禁止、威望極高。你在琉川長大,平日裡為父在琉川的樣子,你是日日都能見到的,可與陛下在聖都裡有什麼差異麼?幾乎毫無二致。這些,你應該都有切身體會。正因如此,陛下繼位,最為忌憚的就是這些大權在握、威望素著的郡守,於是,陛下就採取了幾步棋。第一步,就是宣稱為逄稼保留太子之位,這實際上相當於對世人宣佈,他自己只是代行皇帝之權,萬年之後,終還要將帝位還給隆武大帝一系。這樣呢,就堵住了各郡郡守擁立逄稼的嘴。第二步,就是採用郡王郡守共治的新政,而派出去的郡王,都是他自己的兒子。目的呢,就是用這些皇子郡王來制衡、分權郡守,防止郡守起兵造反。這兩步棋都很高明,尤其是第二步棋,無論是從阻止郡守造反的角度,還是從推行新政的角度,都實在高明之至。有了這兩步棋,陛下的皇位算是暫時穩固了。”
華耘敏銳的察覺到了“暫時”兩個字,問道:“阿翁,為何用了‘暫時’兩個字?”
“正是‘暫時’。陛下的郡王郡守共治制度,帶來的穩固局面,只是‘暫時’的,危害卻是潛在的,也是更為可怕的。只是不知道,陛下和雒淵概他們有沒有預先想到。”
華耘第一次與自己的阿翁這麼正經、深入的談論政事,而且還是核心政事,華耘興趣盎然,急問道:“請阿翁教導孩兒。”
“嗯。你能對這些政事感興趣,很好。陛下新推行的郡王郡守制,最大的危害有兩個。一是對原有的那些宗室郡王們造成了致命傷害。像北陵郡王、象廷郡王、甘茲郡王這些老牌子的郡王,他們都是累世的貴族王室,大權獨攬慣了,何曾受過一個郡守來牽制的窩囊氣。還有那些隆武大帝冊封的宗室郡王,同樣也是如此。而且,陛下削除非皇子郡王世襲特權的決心很明顯。郡王,卻沒有世襲特權,這個郡王做的就沒有什麼意味了。總之,這些宗室郡王們,肯定會極力抵抗新政,靠幾個郡守,是扭轉不了這個局面的。第二個,新政激起了皇子之間對嫡位的爭奪,而郡王郡守共治之法,更是致亂之源。”
“可是,阿翁,郡王郡守共治的要義,不是分權和相互制衡麼。分封郡王們雖然掌握著軍權,但是財權卻在郡守手裡。沒有錢,郡王們如何造反呢?”
“皇子們如果都像原來一樣,養在聖都,安享富貴,那都還好說,就算是爭奪皇位,那也不過是深宮政變,不會天下大亂,但現在,這些皇子都到郡國裡做郡王去了,手裡掌握著實實在在的權力,現在的情況之下,他們爭奪皇位,除了深宮裡嬪妃在陛下身邊的爭奪之外,還有各皇子在郡國裡的比拼,他們都會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