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岱欽沿著廊簷兒緩緩走到殿門口,拿起方帕遮在口鼻跟前,輕咳咳一聲。
聞聲,喜子裝作很是驚訝的神情趕緊站了起來轉過身,“二皇子您這麼快就過來了,這——奴才收拾的慢了些——”他一手指著屋內,惶恐道。
耶律岱欽沒有說話,抬腳要往裡進,卻被三丹夫攔了一下。
“二皇子,讓卑職進去吧,這裡邊太髒了!汙了您——”
“無妨。”耶律岱欽抬手一擺,進了屋內。
“不穿這件,去挑一件有花色的來,不要太豔的,也不要太素的,也不要太過扎眼的顏色。”景華簪透過銅鏡看向身後的綠珠。
綠珠拿著兩件衣袍,茫然的朝正給景華簪梳頭的青娥看去。
青娥會意的點頭,“去吧,今兒娘娘想穿穿有花樣的。”
綠珠應聲去了。
桑麻將藥碗端到景華簪跟前,“娘娘,晾的差不多了,喝吧。”
景華簪嘆了口氣,將碗裡的勺子往外一撇,端起來一飲而盡,眉頭直皺。
趕緊漱了口拈了顆酸梅乾含進嘴裡。
“娘娘,昨兒內務府來人了,說是開春了,該給您和貴妃做衣裳了,您看,要不要多做幾件有花色的不那麼素的?”桑麻將藥碗往一旁侍女的瑤盤裡擱去。
景華簪扒拉著妝奩裡的釵環,揀出一支金雀簪往頭上比了比,“不用,還是做沒花色的,有花色的我也就偶爾穿一穿。”
桑麻怔了一下,隨即道:“欸!奴婢知道了!”
“娘娘,您是要去見皇上嗎?”一忍再忍,青娥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景華簪朝青娥淺笑一聲,“什麼都瞞不過你。”
說罷,又嘆了口氣,“這麼耗著不是辦法,國舅爺的年紀那麼大了,不能一直待在天牢裡,祁少將軍也不能繼續做蘭林殿的太監。”
“我得去探探皇上的口風,我想知道他立我為皇后的真實意圖,也想將他二人的處境變好一點。”
說到這裡,青娥也嘆了口氣,“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您一個女子,整日裡都要把心操碎了!沒有一個人幫的上您!難道就眼看著您一點一點往那火坑裡挪,然後有朝一日您把這江山奪回來的時候,他們又回來坐享其成?”
“祁少將軍也是的,怎麼說也是個少將軍,竟然幾次都沒能將那耶律岱欽弄死!真是沒用!難不成沒了那男人的東西,就連殺一個人的氣魄都沒有了?就指著您一個女子——”
“夠了!”一提到祁鶴的事情,景華簪的心裡就不好受的很。
她聽不得旁人說祁鶴的不是,更聽不得旁人羞辱祁鶴成為太監一事。
畢竟,當初祁鶴本可以遠走高飛的,他被引到營地完全是為了救她。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去了營地,他也不會被耶律岱欽使了淨身的下作手段。
更何況,他還為她丟了一根手指——
她知道,她已經欠祁鶴太多。
對於一個男人,失去了那些東西——
很多次,她都不敢去想祁鶴在知道自己被淨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境——是怎樣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亦或者心頭的壓抑讓他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欠祁鶴的,豈止是還不清——是根本還不起!
“在我面前,你可以發任何一個人的牢騷,可你唯獨不可以說祁少將軍半句!”景華簪朝青娥厲聲喝道:“他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對不起他!”
“他是為的什麼變成了太監的?你是知道的!”說著說著,景華簪的眼眶一紅,眸間湧上淚水。
一瞬間,景華簪感覺喉頭哽咽,似是被噎了半塊饅頭,吐不出咽不下。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如果這會兒我皇兄打回來重新稱了帝,他祁鶴仍舊是我的駙馬爺!”
一番話說開了,青娥也不禁哭出了聲。
“奴婢知道了!是奴婢的心太窄了,奴婢只想著您吃了多少苦,全然忘了少將軍他——”
火氣漸消,景華簪擦了擦眼淚,“青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少將軍他——也同樣讓人心疼——”
“直到現在,他都毫無怨言的活著,我若是個長在將軍府,又跟隨父親上過沙場的少年將軍,落得個不男不女的下場,我早死了!可他就這麼屈辱的活著——”
“我與他自幼一塊兒長大,我明白他,他是為了我才如此苟活著!